月儿仍照着自己目前的身分说话,脸上尽是温婉之气。“刑彻,你是个孝顺的儿子,即使你不相信我是真的月儿,却仍然为了刑伯伯要带我回去?”
刑彻对她的温柔话语毫不领情,冷淡地说了句:“到底走还是不走?”
迸月儿知道再拒绝下去,这戏就稍嫌太做作了,她露出一副难以决定的表情,状似沉思了会儿,随后轻叹口气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车子行驶了两个小时,他们此时已经完全远离闹区,道路两旁排列着高耸的大树,使得这块私人土地一片绿意盎然。
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刑家,会处在如此人烟稀少之地。
进入刑家的私有土地已经二十分钟,一路上不但没见到任何住宅,甚至连个标示的路牌都没有,不熟悉的外人若是擅自闯入,就算进得去,也不一定能走得出来。
刑彻的车绕过一个小径后,随即在一旁的大树下停下车子,古月儿内心不禁起了疑惑,但又不能显示出她的眼睛看得见,只好换句话,问向驾驶座沉默的刑彻。
“我们到了吗?”
头一转,古月儿此时才定睛看着刑彻,发现他其实是个粗犷又不失英俊的男子,修长的脸孔线条有极深遂的轮廓,那双细长的锐眼随时随地都像在嘲讽世间的一切,却又同时显得毫不在意,高挺鼻梁下有着一双抿紧的性感薄唇。
他整张脸的神情就写着“我不在乎”四个大字,而刚毅的个性和总是精简的话语,让他看起来更加不近人情。
刑彻按下车窗,趁着停车的空档点了支烟,神色淡漠地说:“快了,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我有些话,必须在你进入刑家前告诉你。”刑彻淡淡地瞥了一眼她无神的眸子,内心对她的目盲还是处在半信半疑的状态中,所以才故意在刑家的私人土地上绕来绕去,困惑她的方向感,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带你回到刑家是为了我父亲,这一点你很清楚,而真正的古月儿在我见到当年那个尸体时,在我心中她已经真正的死去,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为了我父亲,我会当你是月儿,但是你最好收拾起你进入刑家的目的,因为我会时时刻刻看着你。”
迸月儿一阵无言,但懂得察言观色的她,听出了他话语中淡淡流露出的复杂情绪。“你恨我?为什么?”
一听见古月儿的话,刑彻立即皱起了眉,声音更加冷淡。“我不恨你,我只是无法相信你就是月儿。”
“为什么我却听见,你希望我已经彻底死去的声音?”难道他也觉得古月儿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你?!”古月儿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狠扎着刑彻的心。
看似毫无焦距的眼神,却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古月儿故意话锋一转,面色黯然地道:“我也希望我早就死去,但我却没有勇气面对死亡,只能如此苟延残喘地活着。”
刑彻只是讽刺一笑。“为什么?我以为你和你的养父母生活得很快乐。”
“因为”古月儿温婉的笑容里带着些许凄凉,让人不禁想疼惜她。
“一个瞎了眼的人,对其他人来说只是负担。他们心地好才收留了我,但却必须时时刻刻担心当他们年老后,我一个盲女要如何生活?刑彻,无论你相不相信,这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因为我是为了你父亲才回来的。”
刑彻没有被她凄楚的面容、温婉的话语给打动,心里依然只当她是个贪图富贵而不惜欺人的女子。“那么,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否则我不会原谅你如此利用我的父亲。”话一完,他又发动了车子。
看着车子即将驶向目的中的刑家,古月儿的内心因刑彻而起了微微的不安。
看来,这个男人真的不好对付。
“月儿,小心点,对对对再往前两步就是阶梯了。”刑沪细心地扶着古月儿,一步一脚缓慢地让她熟稔这个新环境。
当脚尖一碰触到阶梯的台阶,古月儿便转头向刑沪笑道:“刑伯伯可以了,用不着这么担心我,这里我已经摸索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顺着古月儿的意,刑沪总算放开了扶着她的手。但一看见她双眼无法目视的模样,刑沪又忍不住心疼。“房间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告诉我,我马上叫人去”
迸月儿温柔一笑。“不用了,刑伯伯,房间很好、也很舒适,再加上你叫人把大部分的摆设都给搬走了,我不会有危险的。”
一进到家中客厅的刑彻,看见的就是这幅“父慈女孝”的画面,他压下心中那份突来的不适感,对父亲说道:“爸,既然月儿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担心了。”
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对父亲下了什么蛊?才来刑家不到几天,就把他父亲收得服服贴贴的,连父亲一向严肃的态度都因她而有了转变。
家中里里外外的摆设、家具,为了她的眼盲也做了大幅度的修改,甚至还特地把以往照顾他的奶妈给叫了回来。
只见刑沪不耐似地摆摆手。“我知道,我只是害怕有什么小细节我没注意到,而且月儿刚回到这里,对环境又不熟悉”
刑彻还没回话,一旁的古月儿就温柔地跟着劝道:“刑伯伯,时间久了我自然会摸熟的,倒是您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为我太过劳累了。”
刑沪见到古月儿如此为他着想,不由得想起她的母亲古兰,更是感慨。“你跟你母亲一样,总是这么体贴温柔。”
刑彻一听,差点没在父亲面前翻个白眼。“爸,那么你就听月儿的话,回房去休息吧。别忘了前几天你的病才”一心担心父亲身体的刑彻,此时也不得不顺着古月儿的话来说。
而向来发号施令惯了的刑沪,实在不喜欢被人指明该做些什么,听完儿子的话脸色更是一沉。“好了、好了,我还没有那么不中用,而且月儿才刚回来,很多事情还没有交代好。”
刑沪脸色难看地训了下儿子,随后又转头交代刘管家。“老刘,那个给小姐的服装设计师你到底约好了没?”
一旁的刘管家还来不及回话,古月儿又善解人意先开口解了僵局。“刑伯伯,天色已经很晚了,而且以后的时间多得是,用不着急于这一时的。”
一旁的刘管家在刑家待久了,懂得对刑沪察言观色,赶紧顺着古月儿的话说。“是啊,老爷,而且你拉着小姐走了这么一整天,你不累,小姐也累了。”
一提起月儿,年过半百的刑沪心就软了,看到身旁的古月儿的确有了倦容,他叹了口气,一脸歉意的说道:“那倒是,瞧我一看见月儿回来,高兴得什么都给忘了。”
刑沪头一转,依然不放心,向特地叫回来照顾月儿的奶妈吩咐道:“奶妈,好好照顾小姐。”临走前还不放心的对下人千交代、万交代,最后才肯在刘管家的搀扶下回到自己房里休息。
从刑沪起身离开大厅时,刑彻审视般的眼光始终没有从古月儿的身上离开过,看得古月儿一阵心惊肉跳,幸好她多年来训练有素,否则真要被他看出端倪来了。
确定父亲已经离开后,刑彻也跟着准备转身离去,古月儿轻柔的问候声唤住了他。“刑彻,今天你回来晚了,没赶上晚饭。”
刑彻转头看着她无神的眸子,眼一瞇,态度冷淡地说:“这招对我没用。”
“刑彻?”只见古月儿因他的话皱了下眉头,似乎还急着想说些什么,往前跨了一步,硬生生撞上一旁的柜角,身形不稳地跌倒在地。“啊!”心疼古月儿眼盲的奶妈,赶紧跑到她身旁扶起她,焦急地问:“小姐,你没事吧?哪儿受伤了?”
迸月儿给了奶妈一个安心的微笑后,又着急地问:“奶妈,刑彻走了吗?”
站在他眼前的刑彻朝奶妈摇了下头,奶妈不甚明白,但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好对古月儿道:“走了、走了,少爷向来待在他的研究室,久了也就惯了,别在意他说的话。”
迸月儿的清灵大眼毫无焦距地望着眼前的刑彻,脸上出现了淡淡的忧愁。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