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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青春没有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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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的感动——青春的感动?

    一

    站在高高的讲台上,胆怯地望一眼座位上的同学,天生有口疾的他慢慢地讲起来。他努力说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说到有趣的地方,有人与之同笑,说到悲凉之处,也有人陪着叹息,终于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了这次演讲。他笑了,掌声是对他最好的鼓励。一份感动悄然涌上心头,促使他连声说:“谢谢,谢谢!”

    二

    很多人不能成为竞技场上的虎将,永远坐着旁观者的位置。

    这场篮球赛得真苦,三四次平分,我好不容易抢到了球,从后半场“披荆斩棘”地往前场冲,耳边呼地传来齐刷刷的声音:“一班,加油!”很多熟悉与陌生的声音混在一起。我心一震,他们为我们的拼搏感动,我们亦为他们的呐喊而感动。手猛一抬,球顺着极完美的弧线进了,我们胜利了!

    三

    空旷的大屋子里弥漫着苦涩的中药味,她孤独地坐在床上,心已飞到了学校。“嘿,好点儿了吗?”随着一阵轻快的呼唤,没锁的门被推开,十几张脸呼啦啦一下子占据了大大的空间。刹时,寂寞感被叽叽喳喳的嬉闹取代,一个人的孤单也被十几人的关怀驱赶得无影无踪。她的眼眶有点湿润。

    四

    阅览室被临时改成了会场,一下子挤满了人。这次观摹班会揪着全班40多人的心,胜败在此一举了。台上的人精神集中到了一种忘却时间的程度,心里只盘算着“必胜”大家积极地配合着,时针慢慢爬完了三格,成功了!屋里沸腾了,老师与同学一起高呼着“万岁”每个人都把手摆成了v形,摄影师飞快地把这一刻最热烈的感动化成了永恒。

    五

    一点也说不清,甚至无法感受,为什么会有齐秦这样“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为他的“大约在冬季”流泪——真情的感动。

    当在黑暗中凝视自己,才真正了解舞台上的小丑,生活中的强者凌峰那外表的另一番刻意追求,才开始为他那无发的秃头而动容——对生命无言的感动。

    还有啊,为了师长的理解而感动,为了重新获得的一份友情而感动,甚至为了山河的壮美,天空的广阔而感动

    我不清楚这是否是中学时代的一种标志,但我深知这是中学生特有的情感。也许有人会称它为“幼稚”然而只有经过幼稚,我们才可能走向风雨,走向成熟。当多少次的感动已成为记忆,我们也许才会悟出这才是人性最美的感动。

    在若干年后,当有一天我们偶然翻开厚厚的相册,或是当你我子夜梦回,久久不能再眠之时,是否还会再记起这一份真诚的感动——青春的感动?

    10。六朵金花

    神情甚是悲切,看得我们一愣一愣的,还以为另外那两姐妹出了什么意外。

    706室住着六朵金花,要是你认为“金花”乃个个貌美似鲜花,那你就错了,本人所指的金花非容貌,乃

    唉!今天先做一回叛徒,抖一抖“家丑”再说。我们寝室在三个女生寝室中有五个“最”其一为最凶,我们自诩“老虎窝”;其二最胖,个个都曾破过一百大关;其三最和睦,虽曾吹头发(没有胡子,只好吹头发)瞪眼睛,事后别人每星期都捧回一套新衣服,我们也只好望衣兴叹;其五地理环境最差,不是衣服跟着风姑娘“私奔”就是大雨光顾寒舍,害得一个个全都成了“难民”四处逃难

    有了这五个“最”我们倒仍能其乐融融。可这次又添了一个“最”填补了706“最”的一项空白——成绩最差。堂堂六人之家居然没一个拿到奖学金的,不是开红灯就是全都是“万岁分”离奖学金还差一大截呢!这下我们全傻眼了。全班18名女生,我们好歹也占了三分之一,她人能行,为什么我们就不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慨在我们身上体现了出来,曾凌晨两点还在手上捧着的琼瑶被打入了“冷宫”取而代之的是各类课程书。初三那种苦战的日子又重新回来了。每次相聚时的话题少了许多无聊的玩笑,更多的是在讨论学习上的问题,就连走路时脑子都还在飞速旋转中,以致于每次脱口而出的竟全是“专业术语”

    有一次寝室召开紧急会议,结果有两位姐妹还未到,寝室长娜出去觅她们踪影,回来的时候嘴里念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神情甚是悲切,看得我们一愣一愣的,还以为另外那两姐妹出了什么意外。“啊!我终于记牢了!”紧接着就是娜的一阵欢呼声。我们悬着的心在这阵欢呼声中也放了下来。原来那时自考迫在眉睫,她正在为大学语文而奋战,令我们虚惊一场。

    还有一次上体育课,老师要求列队,当体育委员的枚问了句“是串联还是并联?”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只有我们寝室的几个姐妹们清楚,枚由于电工电子学得不好,这几天在大家辅导下正拼命地死钻,上课前她还在解答一个电路问题。那一刻我们笑不出来,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为枚,也为我们自己。

    临近期末,我们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更是紧张备战。为了不让老师发现我们开长明灯,甚至把毛毯钉到了窗户上,所有能透光出去的地方全被我们遮上了。睡觉也只是眯上一会儿,醒来接着干。第二天隔壁寝室的同学敲门,一进来就问:“你们怎么还没关灯?都已经七点多了!”接着她把灯一熄,整个寝室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让我们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伸手不见五指”待取下毛毯,才发现外面早已阳光普照那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直至考试结束。后来全寝室的同学都取得了好成绩,并无一例外地拿到了奖学金,那时候我们都哭了,因为我们清楚地知道为此所付出的代价。

    如今,寝室已调整过好几次,原来三个寝室也已并作两个,只是仍然怀念在706室的那段日子,怀念寝友们曾一起奋斗的时光。每忆及此,总有一种感动。那时我们明白了:青春只有在拼搏中闪光!

    11。感悟夜晚

    忧伤的时候,走入夜晚,听树叶,闻河水潺缓。把那曾经伟岸不屈的影子踩在脚下,任酸涩的眼泪在心底流淌。

    告别白日的喧嚣,悠然走来的便是夜晚。

    有时候,觉得夜晚就是一架筛子。在宁静的只有蝉声的夜幕下,它霍霍地不知疲惫地运作着,筛着童年,滤着少年,摇着青年,留下的依然是鲜血,漏去的永远是记忆。

    忧伤的时候,走入夜晚,听树叶,闻河水潺缓。把那曾经伟岸不屈的影子踩在脚下,任酸涩的眼泪在心底流淌。

    快乐的时候,也走入夜晚,听情侣私语,望星空闪烁,快乐之源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在你极度兴奋的心头上撞击。

    是的,你也的的确确曾经幻想着,为了纪念一次沉痛的失恋,用一根美丽无比的绳子,将自己像灯笼一样高高悬挂在一株结满果实的杏树上——把悲伤留给母亲,把躯体留给世界,把灵魂献给上帝。但在幻想着的同时,不知为什么,你却不知不觉地犹豫起来,因为你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一名弱者。

    似乎是在一个飘雪的日子,你与一位女孩并肩同行,夜色宁静而安详。女孩幽婉的声音像一只充满生气的蝴蝶在夜色中扑闪:如果成功是“十”属于我的能有几?

    你知道她需要什么,但你却未加思索地说“零”生活中不存在除零以外的任何数字,没有“一二三”也没有“八九十”只有“零”因为生活只有开始,没有结束。很久的沉默后,女孩幽幽咽咽地哭出声来

    在一个夏季,你到省城求学,栖身于一所满是陌生面孔的学校里。除了零星闪烁的陌生微笑,只有面对窗口欣赏学校旁边那座被墨绿覆盖的燕子山。残晖尚存的时候,燕子山的美丽是一种诱惑。于是你寻着诱惑走出寝室,一个人。

    苍松翠柏里逶迤着一道石阶,是通山的路。你轻轻地走着,像蹭住记忆,于是你想了很多:怜悯是一条鞭子,只喜欢抽打怜悯的主人。不要哭,你从来就觉得自己是一种哲学,哲学永远站立,从不下脆。你想到你也是一块被开采出来的矿石,棱角分明,凶顽坚硬。一次生活会上你碰了主任的脚踝,一次奖金分配会上你伤了主编的眼皮,于是便有人将你訇然投入一口硕大无比的沙缸。沙缸旋转着,昼夜不停,周而复始,渐渐地,你便被改造成了一个比圆还圆的圆,比球更球的球。据说这就是生活,它的全部意义在于打磨每一位冲锋勇士的楞角,把人人都改造成一个谨小慎微老于世故的“o”

    摘一颗山枣放入口中,是青绿的涩涩的那种,味道苦不堪言;再摘一颗放入口中,是透红的甜甜的那种,味道妙不可语。孰优孰劣?青的虽涩,却满载着生机;红的虽甜,却近邻着死亡。人,没有永恒的得意与永恒的失意。

    有了无数个夜晚的陪伴与同行,就有了无数次淘洗和纯净自己的幸运和光荣。感受夜晚,就是感受生命,走入夜晚就是走入心灵。

    12。铃儿响叮当

    友谊又这么奇迹般地恢复了,我们互相告诉对方一些校园纪事,一些思想历程,一些烦恼,一些快乐。

    友喜欢叫我铃子,尽管我一再地解释:我是“零”不是“铃”可友比我固执得多,并且狡猾地利用了我的虚荣心让我乖乖地接受了这个名字。他说:“一看到你,我便会想起一幅图景:一串玲珑的风铃在晚风中摇响,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在清亮的铃声中,在柔和的晚风中——拉出一串长长的脚印”

    不管怎样,他赢了,从此我死心塌地做铃子。和友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可我们却迅速建立了纯洁的友谊,更多的时候,我不把他当作一个朋友,而是一个老师,尤其当他叫我铃子的时候。

    一

    和友相识相知很富戏剧性。

    遇到友的时候我正意气风发,频频参加作文赛、演讲赛和各种学科竞赛,被老师宠着,被同学拥着,我骄傲得像个公主。后来他转到我们班。一开始我对他不屑一顾。可是,有一天他对我说:“你在顺境中成长,难免养成敏感而脆弱的性格,别太苛求,也许将来会吃亏的。”我不记得当时自己的脸是一种怎样的难堪和恼怒,反正后来听友描述,那叫“猪肝色”

    自然我不服气,但从那时开始我记住了他,事实为他提供了证明,各种各样的榜单里我总是屈居他后,要命的是,他没表现出我想象的骄傲;更要命的是,他开始拯救我因此而来的消沉,让我不得不每天挂着一份自卑面对他的友好。

    他很认真地对我说:“是铃铛,就要响得亮,哑铃可就重了一点儿。”

    我终于承认:我太骄傲。

    友谊就这么奇异地建立了,照样疯疯跑跑,照样读我们的书,只是在愚人节那天我悄悄在他身上贴一张纸条,写上“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也背了一张,上写“我很丑,可是我一点也不温柔”

    我于是笑了,笑声像铃铛摇响。他说的。

    那样的日子自然而真实,就像我是个男孩或者他是个女孩一样。

    然而毕业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来了,年少的我们似乎还不懂什么叫别离,只记得考试完,我们连“再见”都没说就回家了。

    但我在路上买了一串紫色的风铃。

    二

    整个暑假,风铃都丁丁当当地响着。这时,我总会想起一个词叫“快乐”

    然而,我们却再也没见面。

    很快我读中专了,我几乎已淡忘了“铃子”这个名字。

    一天,宿舍的女孩给我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陌生的地址似曾相识的笔迹。信笺上写着:“快乐时似风铃摇响,忧伤时似哑铃沉重,认真时似电铃严谨的你,今天还好吗?”

    友谊又这么奇迹般地恢复了,我们互相告诉对方一些校园纪事,一些思想历程,一些烦恼,一些快乐。

    我们都在成长着。他告诉我他征文获一等奖了,他任学生会主席了,他要入党了

    我告诉他我依旧快乐而自信地活着。

    然而,他多年以前那句话竟然再次应验了,我终于在成长的路上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了代价。

    那次考试,无往不利的我竟然望着试卷目瞪口呆。当不及格的事实摆在眼前时,我感觉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楚,不是心痛“不及格”本身,而是心痛我一向高高在上的精神竟如此苍白和贫瘠。我被自己打垮了,不是吗?

    于是,我拒绝阳光,逃避所有的温情。我怀疑每个朋友给我的只是一种近乎讽刺的怜悯抑或一种近乎嘲笑似的同情。

    我把自己武装成一只刺猬,不停地刺伤别人和自己。

    终于有一天,我感到孤立和绝望了。

    恍然中我发出一封灰色的信。

    8天以后,他的回信来到我的手中——

    “铃子,轻轻的,把自己摇响,好吗?人生的考验从来就是不择时机的,当你不安的心为成长而苦恼、感伤,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时,你的伙伴也正以坚韧和十二分的苦痛在经历成长的风波。只是他的眼睛还望着前方,他的心里还存在梦想,他知道电闪雷鸣后地方也许有他一生的追求。警铃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响起,对不对?相信你不会被青春的一次失误击垮,如果你的内心在掀起波涛,那是成长在考验你了”

    我的眼睛湿润了,蓦然间我觉得那串久违的风铃又在风中摇曳。我不是一个好铃铛,而他的话却如同警铃在我心头响起。我就在这刹那间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现在,又是起风的季节了,风铃声正在窗口叮当作响。当我提起笔写下这些文字时,我的全身正披挂着阳光,而这仍归功于多日以前那响在心头的铃声,并因此而深存感激。

    于是我告诉自己:每个人都会碰到灰暗的季节,那么,就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拉响那道警铃。当南风拂过,风铃响叮当时,便是多彩人生的回响了。

    13。女儿国中的男孩

    久而久之,司空见惯了,我们的腰也直起来了,女孩不再惊奇地望着我们。每当我们走在走廊上,很想风度而潇洒地甩一下头,却发现女生的寝室门都是关着的。

    谁也不曾想到,女生宿舍中居然住着我们六位男孩。

    男生宿舍爆满,我们(一年级的)移民入了女儿国,暂住在一楼的最尽头。有人调侃:艳福不浅;现成身价百倍,可吃香呢!

    可谁知道:我们是一群见了女生就脸红的小男孩。真是有苦难言啊!

    一怕

    宿舍走廊长长的。尽管开着灯,光线仍是暗淡。

    第一天早晨,我们去浴室洗漱,走廊上不论是漱口,还是洗脸的小姐们,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盯着我们,望得我们的脊骨直发冷。

    “吃一堑,长一智。”第二天早晨,我们很早地起了床,蹑手蹑脚地去浴洗室。正走着,突地听见一声唬人的尖叫,吓得我们肝胆欲裂。原来有位小姐穿着睡衣在漱口

    天啦,我们只得看好时机,从后门偷渡了。

    二怕

    我们寝室挨着后门处,因此经常有女孩走动。每当有女孩走过来时,我们便会以世界上最快的速度把门关上,然后大家都在心里嘀咕:她们是否看见了那位捂在被窝里,满头蓬乱的仁兄?是否还看见了那肮脏的地板和那乱七八糟的被子?几番担心后,我们都无可奈何地注意修边理幅了:学着把被子折得有棱有角,把地板拖了又拖。最富有戏剧性的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位仁兄再也不睡懒觉了。“二怕”如是而已。

    三怕

    由于一楼没地方晾晒衣服。隔壁的女孩就把衣服晒在自家门口。但偶尔也会侵占我们的“阵地”

    最让人害怕的是她们把自家的内衣、内裤、胸罩都依次挂在那里。害得我们连走路都红着脸,勾着头,不敢四处张望。此乃“三怕”也。

    如此各种。同学们听到我们这样窝囊便又笑话我们:有福消受不起。最令人恼火的,有时她们还会跑到我们寝室门口大声地叫:“走出来,我的男孩”

    久而久之,司空见惯了,我们的腰也直起来了,女孩不再惊奇地望着我们。每当我们走在走廊上,很想风度而潇洒地甩一下头,却发现女生的寝室门都是关着的。于是,我们六位仁兄,引吭高歌:

    “走出来,我的女孩”

    14。青春没有规则

    人性的虚荣提醒人们,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别再以为它是好的,姑且认作它是酸的又何妨?

    洋是我大学里的同学。很难相信湖南小乡镇能飞出这样一只凤凰,洋的形象颇容易让人对湘土风情产生某种神秘的想象。

    洋是寝室里最后一个抵校的,那天我们几个早到的正各自静静地吃着晚饭。虽来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不同角落,却没进行什么信息交流互补,许是不愿,亦或不屑。别系有人评价说:“中文系的人大多且孤且傲,文人相轻一说似乎过早体现出来了。”对此我没有过多惊诧,几天来虽同处一寝室,却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战,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洋正是在这种情形下闯进房门的。那天是报名的最后期限,我边吃饭边看着最后一张空床,琢磨这最后一名室友将是何等模样。洋便踹门冲了进来。

    “嗨——你们好!”洋身着黑裙,拖几个大大小小的旅行包,大声嚷着,脸上热烈地绽放着红晕。恍然一团黑焰的火。

    我当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为她的奔放热烈。要是你正习惯于南极的冰寒,而突然出现一团火,仿佛要将你烤化,我相信你的表情也会和我一样。事实上,我已发现其他几名室友也呈现出类似的神情了。

    洋毫不介意地仍大声笑,解开旅行包拎出一袋又一袋东西,全是家里做的小吃。大家便也都活跃起来,边吃边客套地寒暄,问长问短,倒也难得。洋仿佛携来了一股暖流,在屋内冷空气中来回穿梭搅动,尽管这股暖流何其势单力薄。其他人每张欢笑的脸背后能没有应酬与敷衍?

    洋能歌善舞。当晚她冲凉后回寝室,就穿着简朴的睡衣跳起了家乡舞,轻柔的手臂起伏舒展,颇为优美。

    广州女孩打断洋,问:“会跳现代舞吗?”

    洋边舞边摇头。

    广州女孩打了个呵欠,说:“不会现代舞怎么行?你这种舞太土,泥巴味重。”

    洋红了红脸,笑笑也就上床去睡了。

    洋仍然每天唱山歌,跳家乡舞,甚至热情地要教我们。这种盛情已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能力,大家在难却之时便有些手足无措,背后颇有微辞。

    洋向辅导员自荐说要当文艺委员。班干部在大学里的地位举足轻重,谁都知道这一点,谁都不是傻瓜。中文系的女孩历来人多数众,个个都挺瞧得起自己,文艺委员一职也炙手可热。辅导员宣布鹿死洋手的那天,班上一女孩站起来考洋:你知道卡拉扬是谁吗?

    我知道底下一定还有女孩要问:你懂高雅音乐吗?懂艺术摄影吗?懂怎样跟上衣饰时尚吗?懂怎样鉴赏梵高和达芬奇吗?

    总之一句话,洋压根儿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文化人。那次班上组织看霸王别姬,回来有人问洋感觉怎么样,洋脱口而出:很棒!那么惨,我都哭了。

    大家默然。“哭便是评价一部作品好坏的标准吗?”一北京女孩冷冷地抛出一句。

    洋从一个穷乡僻壤考上这所名牌大学所付出的功夫和努力可想而知。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进中文系,舞文弄墨绝不是洋的强项。洋曾对我说,很小的时候,有人给她算过命,说她日后会成为一小说大家。她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是庄重、虔诚和自豪。我听了只是笑笑,不知道我这笑含有多少不经意的讽刺。

    洋的文艺委员当得很辛苦。洋说中文系的学生应该活跃一些,浪漫一些。又说中文系的学生必须学会跳舞,既为娱乐,也为日后的工作。洋组织班上开了几次舞会“吁请”女生手把手地教男生,权作“扫盲”结果每次均不欢而散,女生对如此接触异性毫无兴致,甚至抱怨洋这种毫无意义的频频打扰。于是每次几乎就只剩洋在那儿一个一个教,孜孜不倦的模样,接着喉咙便哑了几天。而我们班的女生人数以极大优势超过男生,于她们而言,其他女孩的美丽对自己除了刺激,很难再有其他。洋想在中文系立足吗?且看你的笔杆子摇得如何,其余一切免谈。

    洋身旁环绕的男孩之多令所有正常心态的女孩望洋兴叹。然而洋一直是座铜墙铁壁,任男孩火力再猛,也无法攻陷。洋说,她是为了心中从小对自己的承诺。我暗想,洋的承诺难道就来源于某个算命先生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吗?

    我无法理喻洋的执着。我不否认我怀疑洋这份执着的盲目。

    日子悄悄地滑过。许多男孩早放弃了追洋的这段梦想,纷纷放眼校园。他们对洋日益的成熟与美丽抱以静观默视,似乎不再起一丝波澜。人性的虚荣提醒人们,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别再以为它是好的,姑且认作它是酸的又何妨?

    一群男生和一群女生在这种情形下达成了对洋的共识:洋只是刘伯温笔下的柑橘。时值班干部改选,民主投票,洋只得到了个别男女生的支持。新文艺委员来自无锡某富得流油之地,时髦新潮,迪斯科跳得疯狂之极。

    洋于是缄默起来。寝室里没有了昔日爽朗愉悦的欢笑,安静了许多;新任文艺委员也没有什么新举措,文艺活动骤然减少,大家反而觉得清静安定,于是又井然有序地生活下去。

    班上同学已将洋渐渐忘却。个人在宇宙中何其渺小,个人没有永远,地球却一直转着。即便伟人也不可能时时被凡人惦记着,可况早已不是公众人物的洋。洋每日回到寝室便独占一隅,要么捧着英语字典,要么捧着美学、哲学专著,页码一天一天地往后翻。一副耳机隔开了她和寝室的一切。质量不太好的耳机里隐隐约约飘出了爱乐乐团演奏的交响乐。

    后来,洋不常在寝室里呆了,拎个书包早出晚归,风雨无阻,典型的孤军作战风范,也不知去哪。

    我们终于觉得洋日渐陌生起来。这种陌生却又来自于洋在渐渐地向我们靠近。

    日子又不知不觉地溜走,洋不知不觉地再次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原因是一些报刊上出现了洋的文章,这不啻是颗炸弹。大家搜罗这些报刊,认真研读洋的每个字,然后有人认定斧凿之痕太重。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洋手中握有一沓报刊掌权人的名片。但不管怎么说,洋的一举一动毕竟重新牵引了大家的视线,被视作孤高的缄默也成了洋脸上的一块黑纱,使洋的面目影影绰绰,平添几分神秘。

    有几次我在自修教室看见了洋,仍独占一隅,桌上一大摞借来的书。惨白的灯光倾泻在洋身上,便感到洋越发显得陌生。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在闹市区闲逛,蓦然发现了浓妆艳抹、肩披红绶缎带的洋,身处一大群妙龄少女之间,行进在大街上,散发着某种化妆品的广告宣传单,一脸的灿烂。洋显得很快活。

    洋真的很快活吗?我以一种留恋的心情想到第一次打照面的洋。

    “这些营销小姐好漂亮,还是大学生哦。”街上有人议论。

    还有同学来说,在校外的舞厅里遇见了洋,说洋技压群芳,光芒四射地周旋于形形色色的人物之间。

    说话者是一副惊奇艳羡之色,而我能想象洋身着一袭黑长裙,在舞池中旋转、旋转,飘舞的长裙将洋的心绪摇曳得纷纷扬扬。

    15。擦鞋的朋友

    我敢说那天中午我们是整个餐厅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个时髦的女孩与一个擦皮鞋的男孩坐在一起啃着鸡块,也许我自己见到也会吃惊。然而他的安详感染了我,在各种目光和窃窃私语里,我终于也安详起来。

    他是个擦皮鞋的男孩子,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他。在解放路繁华的大街上,常常有他流动的背影和快乐的歌声。

    那天中午,我出去吃饭,又见到了他。他照例坐在人行道旁,埋着头,正在替人擦皮鞋。在初春的阳光下,他显得单薄而瘦小。

    我在他身边停下来,他抬头见是我,立刻笑了“你怎么会来呢?”他问。

    “哦,我去‘肯德基’吃饭,路过这里”我不假思索地说。他点点头,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他的小摊子,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说:“走吧,我们一起去——‘肯德基’。”

    我很难堪,然而他向前走时的快乐阻止了我想拦住他的冲动。“肯德基”就在不远的地方,只走几步就到了。他推门进去,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明显发育不良的瘦小的躯干,裹在破旧且沾了油污的衣服里;一头乱发盖在他同样沾了油污的额上;他穿着一双落满了灰尘早已走了样的破皮鞋,就这样站在明亮干净的餐厅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然而他却笑着,仿佛无视这些目光的存在。他踌躇了一会儿,转头问我:“怎么点呢?我从没来过这儿。”

    我醒悟过来,越过他走向柜台,却被他拦住了“我请你,真的,我请得起。”他挺了挺他并不强壮的胸膛,脸上露出一种庄重的神情,然后走向柜台。他研究了那张价目表,向那个吃惊但仍然微笑着的小姐说:“请给我两份套餐。”他彬彬有礼,如同一位绅士。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他从怀里掏出钱。那些皱皱的小票,被他细心地理过,整整齐齐的。他一张一张地数着,在众多诧异的目光里,郑重地把钱放在柜台上。

    我知道他擦鞋的价钱,知道他平常的午餐是两个包子加一杯清水,也知道他在那家小旅馆里住一夜是两元钱,我还知道他过年时只给自己买了半只烧鸡

    他站在柜台前,带着些许好奇打量着面前的一切,脸上是宁静的笑。我忽然想起我们初识时他站在我面前,那不加掩饰的既好奇又渴望了解的表情

    我敢说那天中午我们是整个餐厅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个时髦的女孩与一个擦皮鞋的男孩坐在一起啃着鸡块,也许我自己见到也会吃惊。然而他的安详感染了我,在各种目光和窃窃私语里,我终于也安详起来。

    在快吃完的时候,他忽然说:“以后,别跟人说你有一个擦皮鞋的朋友。”

    我吃了一惊,问他为什么。他低着头,拨弄着色拉,良久才说:“人家会笑话你的。”我的泪一下子涌上来了。而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窗外。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他眼角那一抹宁静的笑。

    此后,在很多个日子里,我都会想起那个瘦小的身影,想起他站在那些目光交错而成的网里的宁静的微笑。每当这时,我都情不自禁地说起:“我有个好朋友,他是擦皮鞋的”

    16。选择坚强

    真的,我们也只有选择坚强,我们才有资格和勇气去做自己命运的酋长。

    记得在一本杂志上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文字,一个外国记者去采访一位胜绩显赫的拳王,记者问他道:你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了,如果让你在金钱、权力、美女之间选择,你将如何办?拳王是这样回答的,他说你所说的这三个选择很具诱惑力,但若真让我选择的话,我将选择坚强

    记者问他为什么?拳王说金钱、权力和美女都只能削弱他的实力,使他的铁拳变得绵软无力,他惟有选择坚强才能使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他说尽管有一天,他将被某个挑战者打倒,但别人只能打倒他的身体却打不倒他的昂扬斗志。

    我不由地想起了我的朋友旭。旭是一位对缪斯女神怀着炽热之心的农村青年,他生长在偏僻而又贫穷落后的乡间,且一条腿有残疾。但他却又是个很真诚的人,像所有青年人一样,对社会抱着一份强烈的责任感和参与感。旭中学毕业的那年考上了县城新闻进修班,在县诚读书的那段时间里他四处走访调查,他想弄清我们贫穷的根源在哪里。但在调查过程之中,他发现了许多令他震惊的弊端,尤其是教育部门的弊端。出于一个公民的良知和一名共青团员的责任感,旭熬了一个通宵写了一封见解深刻、词锋犀利的人民来信寄给新华日报,后来,该报果真在读者来信专版的显著位置刊出了他的信。

    旭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这封信会捅了马蜂窝。有关方面的“冒号”看到该期报纸之后深感大丢面子,就给旭所就读的学校多方施加压力,勒令旭退学并劝他在省报公开刊登道歉声明,说那封人民来信中所提到的某些事情全属虚构杜撰,与某某单位及某某人全然无关。但这些要求都被旭拒绝了。于是,压力就比原先更大了

    旭有些受不住了,他的情绪非常低沉,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己向党报如实反映情况为何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多的麻烦?那一段时间旭几欲产生厌世的念头。但星期天回家一看到相依为命的老父亲还为他的不测而泪水纵横,旭的心又软了起来,他猛然觉得他不能轻生,有阴影就证明你处在阳光之中。

    我记得是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周末,我们几个写诗的朋友在县城的一家小酒馆里聚会。酒过三巡,酒酣耳热之际,我们几个人都劝旭说:兄弟,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兄弟,我们都是穷得只剩真诚的一群诗人,在这个世界上可供我们选择的东西太少了。由于上天的注定,我们都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像不能选择出生年月一样,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世。我们虽然贫穷,但我们却可以在青纱帐里选择美丽的风声;我们虽然屡遭挫折,但我们却可以选择不屈的性格。

    从那个小酒馆出来,旭显得很激动。和我们话别的时候,旭用那条有残疾的腿支撑着自己瘦瘦的身躯,逆着风雨望去,他简直就是一座比萨斜塔。旭果真是个坚强的汉子,他并没有因为来自各方面的打击遭遇消沉,而是潜心读书,读博尔赫斯读马尔克斯读纪伯伦读泰戈尔,他的诗作也有了质的飞跃,最近,北京一家文学院也给他寄来了入院学习的邀请函。

    如今,旭即将踏上驶往京城的快车。从他的经历我不难看出,当你身陷困境,遭遇坎坷的时候,你绝不能放松自己的意志,像那位拳王所说的那样,我们惟有选择坚强才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真的,我们也只有选择坚强,我们才有资格和勇气去做自己命运的酋长。

    选择坚强又何尝不是选择一种动人的生活方式!

    我们选择坚强,就像一朵花儿,在成长的过程中选择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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