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呈霓惊怯不安地行走在静寂的宫宛长街上,撒银丝的华丽裙襬轻轻拖过洁净的青砖地。
两旁矗立着高耸厚重的宫墙,她望不见掩没在宫墙后的重重殿阙和层层宫院,在她的眼前只能看见一道狭窄的蓝天。
空寂的宫墙间回荡着她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令她心惊胆跳,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哆嗦着,不知道是怎样的命运等在她的前方。
两旁高高的宫墙沉重地压迫着她,她的发鬓都被冷汗湿透了。
不知何处袭来一股陰凉的风,让她心底掠过一阵又一阵的寒颤。
她不该在这里的,这本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霓嫔,皇上已在寝殿等候多时了,请紧行几步。”面无表情的老宫女在她身后低声催促。
陌生的长街,陌生的称谓,让她不安的心更张皇失措。
这里是龙纪皇朝的皇宫内苑,而她,金呈霓,只是小小的官家千金,父亲金延龄是骊州七品知县。论理,她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皇宫内苑。
然而,就在三日前,一纸圣旨送到了骊州知县衙门,长居深闺的金呈霓莫名其妙地受封为嫔,更在措手不及间,就被宫轿接进了皇宫,准备朝见天颜。
一夕间突然成了天子妃嫔,原因竟只是为了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她的容貌酷似已仙逝两年的明显皇后。
生性害羞文静的金呈霓一向很少见外人,十六岁那年和绸缎商赵家长子订亲之后,个性保守的她更加安分守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活范围只限于自己的闺房小院,除了亲人,外人根本没有机会见得到她,她苦思良久,也不知道因何会传出她的容貌酷似明显皇后这样的传闻?
谁见过明显皇后,又同时见到了她,甚至还能有机会见皇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连好好细思传闻从何而来的机会都没有。
走出宫宛长街,前方是一片浓密绿荫,其中有条由汉白玉铺成的,两旁摆满了盆栽,满目奼紫嫣红。
在老宫女的催促下,她踩上了汉白玉,蓦然一股抑郁的力量朝她掩盖上来,明明周遭绿意盎然,飘着阵阵淡雅的清香,但她却有种即将走入梦魇的惊惶之感。
她勉强自己挪动脚步,慢慢走向殿前的站台,视线朝上望去,只见大殿檐下悬着一块匾额,书着三个金字:无极殿。
这是一座富丽的宫殿,宫殿内等着她的是龙纪皇朝的第六代国君——永始皇帝。
她的身分已从小小的官家千金跃升为尊贵无比的宫嫔,然而她并没有受宠若惊的喜悦,只感觉到心里空空荡荡的,空得教她心慌。
老宫女拿着丝绢替她擦拭汗湿的发鬓,眼神冷淡漠然,金呈霓看着她毫无表情的脸,一句鼓励或安慰的话都没有,更觉自己孤单无助。
一名老太监匆匆走来,低声骂道:“怎么这样慢慢吞吞的?皇上等急了,你可吃罪得起?!”
“梁公公,不是我想误事,你自个儿先瞧瞧吧。”
老宫女耸了耸眉尖,视线刻意在金呈霓脸上溜一圈。
老太监盯住了金呈霓的脸,剎那间瞪圆了双眼,骇异不已。
金呈霓看着他们脸上惶惑的古怪神情,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掠过。
“紫瑛,你没弄错人吧?”老太监疑惧地看着老宫女。
“怎么会有错?她正是骊州知县金延龄之女,金呈霓。”
“酷似明显皇后总要有个七、八分像才对呀,怎么会”
老太监心里发慌,舌头都打了结。
老宫女紫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已经尽量将她打扮得像明显皇后了,偏偏皇上急着见她,我连让她临时抱佛脚的时间都没有。没办法,眼下这个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太监脸色发僵,似乎拿不定主意却又无计可施,见金呈霓脸色苍白,纤瘦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忍不住觉得她可怜。
“霓嫔,皇上近来脾气暴躁得很,你回话可要小心着,要是触怒了皇上,谁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老太监紧皱眉头,低声嘱咐她。
金呈霓轻轻点头,胃部隐隐绞痛起来,她的双手捂住胃,相信自己的脸色此时必然十分惨白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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