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鼻子就走了出去,现在已经很晚了,宿舍都关门了,看来她又要在这里将就一晚了。在这之前,她还是先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好吧。
才走到转角口,就听见餐厅里传来一女声:“这些菜真的不是你做的么?”轻晚几乎是本能的把自己贴在墙上。
于是她听见了那熟悉却让人心痛的声音,淡漠的:“不是。”
“我看也是,如果你能变得这么浪漫,就不叫范如笙了。是不是你的同学准备好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我就不拉着你一起出去了,我可以跟你一起过来和你同学一起庆祝的,你看,菜都冷了。”语气里颇为惋惜。
不知道范如笙在想什么。
餐厅里有脚步的声音“这大门也没关,他们应该也没走吧?会去哪里了?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他们来,还是出去看看?”
他敛眉,盯着盘中的食物,不语。
“如笙?”
范如笙说:“我先送你回家。”
于是,原本的餐厅又恢复了安静,安静的比刚才还让人窒息。
轻晚抱头蹲坐在地上,呆呆的,如果说在这之前,她对他今天的失约还有期待的借口,如今,却是连一个借口都找不到。
有时候偏偏想要努力去忘记的事实,都是因为它太过于残忍。
她真的差一点就忘记了,他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知道那个对任何人都淡漠疏离的人,对于她,一举一动,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
头顶上忽然出现一抹影子。
她抬头,昏暗的灯光下,那人显得不是那么的真实,面孔模糊。
“如笙,你来了。”她依旧是微笑,只是撑得勉强,谁都看的出来。
她站了起来,眼睛是看着他的,只是他在她的眼睛里找不见自己的影子。
“我刚要走的,很晚了,小艺估计还在为我留门,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晚安。”
“对不起。”低低的声音阻止了她的脚步,她着了魔似的转过身,定定的望着她,连说话都忘了。
一股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如笙也定定的看着她,昏暗的灯光下,她只能看清他的薄唇又习惯的抿成一条线。
轻晚忽然轻笑出生“我不要你的对不起,说一次喜欢我。”
他低头,没有出声。
轻晚撇撇嘴巴,走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娇憨的笑了笑:“好吧,我不勉强你,也不生气了,
你饿了没?我把桌子上的菜去热熟一部分好了。”
范如笙的回答是用力的拥住她,他抱得那么紧,以至于她连惊讶都忘记了,只能傻乎乎的看着不远处的灯,贪婪着他怀里的温暖,一整晚的委屈便在这怀里烟消云散。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轻晚已经换好了两根新蜡烛,本来她打算将饭菜都热一下,可如笙不让,说要她陪他坐坐,于是她只能陪他坐着。可是坐着就坐着,他都不说话,一直玩弄着她的手,她的手其实已经没以前好看了,厚厚的茧子,一开始她还怪不好意思的。她问他:“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说:“为什么不问我今天去做什么了?”
轻晚看向别出:“肯定有事的吧?是做家教做的很晚么?”她在装傻,她明明知道他刚才还跟茉落在一起。
“不是。”他说“晚上做完家教赶来的时候,茉落打电话给我说家里有事,我就赶了过去,后来才知道她,妈和如萧做了一大桌的菜为我庆生,那是她们的心意,我没有理由不留下来,我以为你等不到我就会离开。”
“嗯,好吧,看在你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放我鸽子的份上,我就赦免你的罪吧。”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眉宇间出现了些许疲惫。
他偏头,瞧着她的侧容:“昨天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为我庆生吗?”
她一愣,坐直身子“这话是前天说的,虽然可惜了,不过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还有我自己也生日快乐吧。
她没有说,不想徒增他的愧疚。
“谢谢。”如笙顿了顿“还有,对不起。”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跟她说对不起了,她知道依着如笙的性格要说出这三个字是很困难的,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没关系。”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这个送给你。”
如笙接过,打开“手表?”他挑了挑眉,看上去,价格不菲。可是
“不许说不要。”轻晚难得霸道一次“这个是用我打工的钱买的。”她的脸莫名的红了起来“嗯你知道,我打工其实是为了追你,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可能会有这笔钱,所以这些钱就当作是我给自己的一个奖励,奖励自己追到了你。”
她说的有些失了逻辑,其实她只是想要找借口让他收下,她了解他的性格,这么名贵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收下的,不过,让她最担心的还是他会以为她是一个胡乱花钱,不懂节约的女生。
“明天把工作辞了吧。”
“啊?”轻晚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连忙急急的解释“如笙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他的镇定打住了她的慌乱,她呆呆的望着他。如笙说:“我是因为家庭原因才打工的,你没必要陪我,你的条件那么好,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轻晚插嘴:“我没有因为打工而荒废学习!”
如笙摇头:“不一样,至少你可以不用这么累,如果换成我是你,绝对不会没事给自己找苦吃。”他握着手掌心的那双小手,尽管有茧子,但那天生的娇嫩细致却依旧存在,与他的粗糙手掌相比起来,正如他们之间的差距一样“我们本就不是同类人,不应该有交集,所以我以前才会对你那么冷淡,不只是你,其他人也是一样。”
“如笙”
如笙说:“大概你还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吧。我是个孤儿,我有个妹妹,叫如萧,我和她是被养母捡回来的,虽然她只是养母,但是在我和如萧眼底,她早就跟亲身母亲没什么区别。从小到大,她都是靠捡垃圾为生的,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因为小时候也被父母抛弃,所以她知道孤儿的滋味,听说我是在大桥底下被她捡垃圾的时候发现的,那是一个大冬天,这样的天气,我全身都被冻的发紫,如果不是被她发现带走,或许我就被冻死了。那天是十二月的第一天,于是便决定了我的生日,她为我取名如笙,意味如是重生的意思,她并不识字,有一次我病了,他带我看病的时候医生笔误写成了笙箫的笙。
她靠着捡垃圾拉扯我长大本来就不容易,后来她又捡了如萧回来,她宁愿自己不吃,都要省给我和如萧。到了我上学的年龄,她每天都在外面捡垃圾,那个时候如萧就很懂事,也会跟在她身后帮忙捡东西,有时候甚至会趁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扮成乞丐去街上乞讨。我上中学的时候,如萧差不多要念小学了,可是哪来的钱?那些钱供都要每天勒紧裤腰带了,我趁着放学的时间去打工,妈更是每天起早贪黑的出去捡东西,有一天实在累的连动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吓坏了我们。我们想找人帮忙,可是路人都像避瘟神一样的逃开,没办法,我们扶着她去医院,可是我们身上没有钱,连基本的保证金都交不起,苦苦哀求的结果是被人赶出了医院。回到家,如萧就哭着拉着我的手说:哥,我不念了,反正女孩子念书也没什么用,哥,我可以出去洗盘子,我可以帮着家里做事,哥,我真的不要再念了。从那晚开始,我认清了社会的残酷,我在心里发誓,这辈子,我不会甘于庸碌,我会成功,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因为那一次,母亲身体变得更差了,这是让我坚持学医的原因。我不怕她们变成我的负担,我只希望她们能过的好,她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即便是有时候这些压力会把我压得喘不过气,但是我依然心甘情愿,每一次看见母亲和如萧脸上多了的笑容,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听着如笙从小到大的生活,轻晚感觉自己的心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如笙,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有责任心,胸襟不凡的男生,我不会看错的。”她柔情的望着他,怜惜他受过的苦。没想到,他所经历的竟是自己想也想不出的。有人连自己的生日都是随便拟出来的么?二十多年前的今天,他在大桥下被冻的差点死掉,而她呢?依然躺在温暖的摇篮里,享受着生日的愉快,多么鲜明的对比。
如笙叹息:“轻晚,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我有义务,让你知道你选择的是一个怎样的的人,或许我不能让你过上很好的日子,尤其是我的家庭会给你带来别人异样的眼光,但是这些你必须知道,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我们之间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怎么会后悔?”她坐起来,认真的看着他:“我喜欢的是范如笙这个人,跟你的家庭没关系啊,你没听过爱屋及乌吗?我喜欢你,我也会喜欢上你的家人,何况阿姨和如萧都是那么好的人。而且而且”轻晚垂下眸子,抓着他的大掌贴上她心脏的位置:“而且我一直都那么那么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感受着手掌下,那颗跳动的心,如笙胸口一暖,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依旧是沉沉一叹:“我只是担心,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本来她想说不会,只要是你,她永远都不会后悔,可是到了嘴边,却俏皮的变成:“如果真的担心我会后悔的话,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对我好一些啊?”
“”“不要总是冷淡淡的样子,多笑一下,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
如笙横了她一眼:“得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哪有!”轻晚忽然狐狸一般的眯着眼睛说“如笙,你老实的告诉我,你是不是开始有点喜欢我了?”不然,他怎么会跟她说这么多?
见如笙不回答,她便扯着他的手耍赖:“说嘛说嘛,喜欢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大不了我不到处乱讲。”
如笙映黑的眼睛瞅着她:“你”他长叹一口气,轻声说:“你真的,真的很笨。”
笨就笨吧,也不用加两个副词吧。
轻晚的大眼睛无辜的瞅着他。
两人眼神一下子对上了,周围的空气又安静的过分,加上烛光昏暗,轻晚忽然就不说话了,电视上放到这样的地方,一般都会做啥做啥的吧?她眨了眨眼,忽然闭了起来,心里不停的在叫:亲我,快亲我吧。
如笙正屏心静气的看着眼前的人,想着这个女生究竟是怎样一种生物?有着小强一样打不死的精神,不管怎么受委屈了,也从不向他抱怨,依旧是给他一记微笑。
这是他第一这么专注接近的凝视她,她有着圆润的下颚,粉白的一截脖颈露在藕色的v字毛衣外,就像她纯净的脸庞一样,有人说女人都是水做得,他真的很想用力的掐一掐那粉嘟嘟的面颊,看看是不是真的会出水。可是手置于其上,忽然就变得很温柔了,诡异的是蜡烛忽然被灭了,轻晚倏地睁开眼睛,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蜡烛怎么灭了?”她反射性的站起来一脚踢在桌角上,痛的哇哇大叫不说,向前栽去。如笙立刻伸手来接住,她扑了个满怀,手下意识抱住他的腰,脸红如火。
他非但没拉开她的手,还将她整个人搂住。
轻晚痛的不经大脑,抱怨道:“怎么会突然灭了,又没风”
嘴被压下来的柔软物体堵住。
如果她没猜错,堵住她嘴巴的应该是,如笙的
一直都很期待,那如漫画线条般的唇吻人的感觉是怎样的,在这之前都是她主动亲他的,那应该不算吻吧?因为她不会将他的唇瓣轻轻的分开,然后把舌头滑进去
她在黑暗中睁大眼,明显的惊慌失措,期盼已久的事情真的做起来会让人心跳加速到这种程度,唇舌香软,馥郁清芬。他的吻让人眩目,让她带着悸动与期待,有些胆怯,有些青涩地去回应,她的手还紧紧的抓着他的大衣,不停的告诉自己要记得,清楚的记得这一时刻,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幸福,现在离她最近,已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很久之后,四周还是一片黑暗,她气喘吁吁的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竟和自己一样的频率。她傻傻的说:“如笙,你的心跳也好快。”
他的胸口因笑声而轻轻震动:“笨蛋,心不跳的人是死人。”
她说:“那不一样,这样的你给我同于常人的感觉。”
他的眉梢微挑:“难道我看起来是一个不平常的人?”
“是啊,你都不知道的?你给别人看起来总是算了,我不说,反正我觉得现在很好,我一定会记住今天。”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离得他那么近,那个冷漠骄傲的少年,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轻晚不是没有愧疚的,那一整晚因为宿舍关门他们都没有回去,两人窝在餐厅里睡了一夜。她的愧疚来源于,像如笙这么忙碌的人,休息时间本来就少,如是没有得到更好的睡眠,恐怕会更累吧?
早上六点,宿舍已经开门了,以前轻晚最不习惯看见楼下经常站着情侣亲亲我我,难分难别,现在换成了她,说起来真是惭愧。
“我真的上去了啊,你要是实在不行就请假休息一下吧,不要那么累。”
如笙好笑的看着她:“你这句话已经说了三遍了,有这么多的时间,我都已经到寝室了。”
“哪有那么夸张。”轻晚嘟囔,依依不舍“那我真上去了啊。”
“第四遍了。”很无奈的语气。
轻晚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曾经听人说过一个男人如果愿意看着一个女人的离开背影,那么这个女人就一定是幸福的。
轻晚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幸福,走进宿舍大厅碰见了管理员阿姨,她甜甜的叫了一声:“阿姨好。”
然后傻傻的偷笑一溜烟跑上了五楼,以往觉得爬楼层是最累赘的事,如今却觉得如此轻松。
宿舍的人还在睡觉,今天早上没课,大家都计划好了睡懒觉。
苏艺听到开门的声响,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说了句:“回来了”然后又趴下去睡着了。
轻晚轻手轻脚的来到洗漱台,挤牙膏,刷牙,洗脸,一切都进行的很欢乐,然后她呆呆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于是她又对着镜子傻傻的笑,后来苏艺起来的时候就问她:“你早上在干嘛呢?一个人对着镜子笑了那么久。”
她笑的像找到了组织样的,那个谁说的,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神经病。
有了那一次的甜蜜,后来在交往中的吻就变得顺其自然的多了。不过也只是偶尔在自习完后送她回来的路上某个比较隐蔽黑暗的地方。如笙不喜欢像大多数情侣一样在很多人面前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即便是真的恋爱了,他的时间也很少,轻晚虽然跟的紧,但是实际上也没有得到多少时间,每当他因为忙碌而忽略了她用满是歉疚的眼神望着她时,她总是微微浅笑,要他别放在心上。
苏艺总是说她是一个容易忘记烦恼的人,不会太过于计较,所以每天总是那么快乐,以至于她自己也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其实是一种委屈的求全,因为你爱上的人是这样的,你便要不计较的将就。
她有太多的回忆在图书馆与宿舍的那条羊肠小道上,他会在这里亲吻她,她会腻在他的怀里,玩着他那双长满茧子的大手掌,偶尔一抬头,他英俊的侧脸就在呼吸之间,她会忍不住偷偷印上一个轻吻,然后迅速的低下头,装作害羞。她喜欢他温暖的怀抱,喜欢他冰冷而柔软的唇,喜欢他深邃的瞳仁里只有她一人,喜欢沉浸在他的气息里,细细体味爱一个人的幸福。
渐渐熟悉了之后,轻晚知道如笙的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温柔很细心的男生,他会在她摔跤的时候抓住她的手,将她抱紧,他会在她生气的时候递小纸条来找她和好,吃饭的时候有米粒在她嘴角,他会替她擦掉。他喜欢与她十指紧扣,额头相触。那个时候他们的幸福,路人都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