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多权贵。
想当年我们苏家,可以说是权贵中的权贵。
我爹苏怀远,三公之首、当朝丞相,大齐第一谋士。身怀绝学、胸藏韬略,师承玄宗之主诸葛天。
我娘尹秋人,是名震天下、贤德武林的不战庄庄主尹藏踪的二女,相传曾是武林第一美人。
我娘的大姐尹红泪,是大齐惠名远誉、一曲琴音传天下的当朝国母。
据说我娘当年豆蔻年华、风华正茂的时候,向外公提亲的青年才俊几乎踏平了不战庄的门槛。那时适逢乱世,天下还未一统。我外公在江湖有着仁义无双的美名,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江湖人给了他一个称号:一代宗师。
一日,一位青衣男子扶着一名负伤的将军误闯无人谷,机缘巧合下来到了不战庄后院。两人风尘仆仆狼狈至极,身后还跟着一些零散的兵士——应该是败北逃离至此。
我外公见他们不像坏人,又颇有几分英雄气。感慨英雄末路,再怎么样也要帮他们一把。于是将他们请进了家门,好酒好肉招待着,还请了大夫医治。
第二日,青衣男子和将军前去答谢我外公。用我外公的话说就是:“没想到两位只不过梳洗一番竟是如此风貌,当真气度无双!”
我外公看人一向精准,又向来喜欢结交英雄侠士,于是又多留了他们几日。
那时正是盛秋,不战庄枫木成林,放眼望去满目红霞。外公邀男子和将军到后山赏景。
正好我娘和大姨母在后山练剑抚琴。
红枫飘零、剑舞惊鸿;琴音传世、倾国成双——两人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后来我听娘说,当时那名青衣男子对着手拈红枫的娘说了一句话: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我娘的名字不巧就叫尹秋人。
两年后天下一统,将军成了现在的皇帝,男子也成了现在的丞相。
不久,做了宰相的男子和娘成亲了,成了皇帝的男子则迎娶了我大姨母。
后来,六皇子轩辕晏清出世封为太子,大姨母成了皇后。
再后来,爹娘有了哥哥和我。顺便提一句:哥哥只比我早一刻出生。
据说爹爹和皇帝去不战庄提亲的时候,红缎包成的彩礼延绵了百里。
又据说,娘嫁给爹爹时嫁妆只有两把剑。一把叫干将,一把叫莫邪。
娘说这是一对夫妻剑。干将是夫,莫邪是妻。
娘亲把莫邪给了爹爹,干将则留给了自己。
干将莫邪从不轻易出鞘,一旦出鞘便是双剑合璧、见血方收。那时,那两把剑就挂在爹爹的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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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岁那年中秋,姨父姨母设宴,邀宗亲家眷赴长明殿赏月。爹、娘、哥哥和我皆在名单之列。
八月十五,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①。
这不是我第一次入宫,却是我第一次见大姨父。
来的宾客不多,宴请的都是一些宗亲重臣及家眷。
姨母还是那个姨母,端坐在副座上,温婉娴静。眼里永远透着三分浅笑、三分智慧,更多的是四分看不透的深意。
坐在主位的便是我那皇帝姨父。
没有想象中的三头六臂。
大姨父年近四十。身材精壮,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貌。他面上带着近人的笑容,骨子里却透出尊贵与威严。
爹说,见了大姨父不能叫“姨父”,得称“陛下”。
那时我还小,除了好奇还是好奇。我直挺挺地站着盯着天子猛瞅,随口唤了句“大姨父陛下”。
周围人瞪大了眼睛,爹和娘尴尬地连连致歉。
什么陛下见笑幼女莽撞无知冒犯圣颜陛下皇后恕罪臣定当严加管教……
大姨父挥挥手,道了声无妨。笑得和蔼又可亲,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他纡尊降贵地过来,极为亲昵地把我抱起来说了一些赞美的话;又摸了摸哥哥的脑袋,向爹问了些哥哥的情况。
大姨父和爹说了许多话,两人似乎聊得很开心。
爱卿好福气君谋聪慧有爱卿风范秀馨之貌承袭其母儿女如此我朝大幸……
我真的很认真的思考:那时候哥哥和我还没长开,哪里来的父风母貌?
我爹倒是很谦虚。
陛下谬赞陛下隆恩犬子鲁钝犬女稚幼臣当严加教导只待他日不负圣恩……
随后两人哈哈大笑,仿若多年未见的兄弟。大姨父大手一挥——入席开宴。
觥筹交错,宴会正酣。频频有宾客向姨父敬酒,说的尽是些我听不大懂的话。
突然有人问:“怎不见太子殿下?”
姨母盈盈一笑,道:“太子今日有要事在身,就不过来了。”
说实话这种宴会真心郁闷。皇家做派都喜欢讲究个什么仪态!饭不能吃饱坐不能歪倒……赴个宴真的和上刑也就差不多了!
我正在腹诽这个宴到底什么时候能完,旁边有人扯了扯我的袖子。哥哥悄悄地往殿外指了指,比了个“走”的手势。
我会意,对娘说我内急。娘作势要陪我,哥哥适时插嘴:“我陪妹妹!”
娘迟疑了会儿,唤了个宫人带我们去。
宫人走在前面,我和哥趁机溜走。
我和哥跑啊跑,兴奋到觉得每条路都长得和来的那条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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