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可是看他现在这样子却不由得怒火中烧,狠狠挣了一下,针锋相对地说“就算我故意躲着你又怎么样?一见面就动手,谁会想见到你这样的人?”
我每次都是这样,话说出口了才会觉得后怕。他是皇帝,从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我怎么可以脑袋一热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虽说是有些后怕,我此时也不肯认输的,倔强地迎对着他的目光,一脸不怕死的神色。
“哼。”半晌,他终是先松开了我,神色有些无措,夹着一丝孩子气的可爱,忽然一把将我拽进怀里,说“你啊,不过是仗着朕喜欢你。”
他喜欢我
他这是在跟我表白吗?我一愣,还未来得及再想,整个人已经陷入他臂弯。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胸膛宽厚而温暖,让我想起那日在水中,他在我要窒息的时候凭空出现,在一池春水中成了我唯一而又温暖的依靠
一时间,我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于是没有挣扎,只是任他抱着,有些迷茫地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朕说不上来,你也不必知道为什么。”凌枫瑟将我抱得更紧,说“你只要知道,朕会一直把你捧在手心里就好。”
这样灼热的情话。他的声音里也仿佛有某种魔力,让我忘记了呼吸。他忽然捧起我的脸颊,轻轻地吻下来
凌枫瑟的嘴唇很软很热,在碰触的瞬间,我却仿佛忽然惊醒,触电一样,后退一步,打破了这个暧昧香软的气氛。因为我忽然想起凌迟墨。
我喜欢凌迟墨。虽然是在我那段生命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才发觉我自己喜欢他,可是他毕竟走进过我心里。如今,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对我动情,可是谁又能知道,我们之间会不会也只能得到一个生离死别的结局?
何况还有沈云昔。我答应过她,不可以对皇上动心思的
想到这里,我又后退数步,眼看凌枫瑟眼中已经有了几分恼怒的神色,我咬了咬牙,说“奴婢只是秀女的丫鬟,身份低微,怎配跟皇上”
凌枫瑟却哼了一声,骤然打断我,双目炯炯,道“别拿这些做借口。就冲你方才敢那样冲撞朕,就知道你根本不是看重身份地位的人。”我一愣,他果然是九五之尊,目光如炬,一点细枝末节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看到我怔怔的样子,他的声音略微柔和了些,说“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朕可以立刻封你为妃,这样你就不用怕宫里有人会说你闲话了。”
我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凌枫瑟,大名王朝的皇帝,他这样了解我,又这样肯体贴我的感受可是这样没有来由的爱,又能维持多久呢?我跟他中间横亘的不只是凌迟墨与沈云昔,还有原来的沈晴儿复杂的身份。要是让他知道,我跟那个刺客是一伙的,他还会说他喜欢我么?
我别过头去,眼眶有些酸楚,说“对不起,我不可以跟你在一起。枫瑟,你还是忘了我吧。”说着,我转身跑入树影婆娑的夜幕里,像是在逃。
他没有来追我。只是能清晰感觉到他落在我身后的目光,有些不解,有些恼怒,随即是一片冷然。
六。
清晨在我的小屋里醒来,眼角兀自还挂着泪痕。对于凌枫瑟,我应该还没有到喜欢他的地步吧?可是一想到他昨天晚上灼热的目光和情话,为什么我会觉得有些心酸难过呢
木桌上却忽有一束金光晃入我的眼睛。我略带狐疑地走过去,桌面上原是一根金钗,雕花的手工很是精细,钗身上还镶着几粒碎钻,一看就是很值钱的东西。
可是它是从哪里来的呢?沈云昔赏给我的,还是皇上送给我的?此时我刚起床,还没有完全睡醒,正举着这根钗发呆,房门却忽然被人踹开,一个嬷嬷模样的人带着一大堆人闯进来,恶狠狠地看我一眼,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金钗,说:“大胆奴才,竟敢偷了兰妃娘娘的金钗,现在人赃并获,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听说这个兰妃是当今太后的侄女,凌枫瑟的表妹,是如今后宫只手遮天的人物,宠冠六宫,拦路者死。可是,我是什么时候得罪她的,值得她下这样老套的陷阱来害我?
我冷冷地瞪她一眼,已经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当下也不解释,只是冷笑:“这金钗长了翅膀会飞,我又有什么办法?你回去告诉那个什么兰妃,我只是个秀女的丫鬟,下次再想要陷害我,拿个便宜点的道具就成,用不着这么贵的金钗。”
那嬷嬷一愣,随即走上前来狠拧一下我的胳膊,狞笑着说:“死丫头让你嘴硬!”我惨叫一声,整条胳膊登时青了,我差点疼昏过去,转眼已被一群下人连拉带拽地拖出了门口,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我之后,沈云昔所说的话——“经过这一次,你的名字怕是要在这宫里传遍了。即使你不想争,也会有人逼着你争了。”
昏暗的地牢中,只有一盏烛火虚弱地发着光。兰妃的面容不是很清晰,却也可以依稀看见纤细的轮廓,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她脸上却含着一丝冷笑,挂着与这张好看脸蛋不符合的阴冷表情,声音婉转妩媚,说:“沈云昔那个小jian人可真够厉害的。用这么个姿色平平的丫头就吸引了皇上的注意,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此时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身上已经被那几个野兽一样的嬷嬷挑出好几道口子来,也没有力气跟她抬杠,只是虚弱地说:“我就是勾引皇上了,又怎么样?但这一切跟沈云昔无关。你兰妃今日滥用私刑,他日必有报应!”
兰妃大怒,走过来一个耳光扇在我脸上,冷笑道:“好啊,沈云昔倒是养了一条好狗。你跟了她这么多年,让你说出点她的把柄你都不肯说。”说着,一把盐撒在我胳膊上的伤口上,我惨叫一声,她满意地看着我,说:“到这个时候你还嘴硬,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来人啊,用刑!”随着她的喊声,只见那几个嬷嬷拿着我曾在电视上看见过的夹棍朝我逼来,硬抓着我的手就往上套,其中一个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说:“十指连心,这一次还不疼死你!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皇上!”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真的害怕了,惊恐地闭上眼睛,眼中浮现的竟是那个晚上,凌枫瑟将我揽在怀里,脸上露出那种恼怒又有些孩子气的表情
就在这时,她们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吱呀”一声开门声之后,牢房里忽然变得很静。然后是兰妃底气不足的声音,颤颤地叫了一声:“皇上”
凌枫瑟他真的来了吗?我疑心自己是在做梦,试探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确是一袭明黄色的龙袍,上面绣着二龙戏珠图样,在昏暗的牢房里熠熠生辉。
“素兰,从前你在宫里铲除异己,朕念在你是我表妹,从来都没有追究过。”凌枫瑟看她一眼,那眼神不怒而威,说:“现在你倒好,连朕的人你都敢动!”
兰妃听了这话,当下吓得花容失色,领着一众嬷嬷仆妇跪了一地,哭道:“皇上恕罪,因为这丫头偷了您赐给臣妾的金钗,臣妾才会这么深发起”
凌枫瑟已经解开我身上的绳索,将满身是血的我抱在怀里,眼中有深深的怜惜,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痛楚,仿佛只是将这一腔怒火发泄在兰妃身上,猛地打断她说:“什么金钗,什么恕罪,这样的话你不必再说!你为什么会抓她来,又曾这样对待过多少人,你自己心知肚明!”
兰妃面色苍白,吓得微微发抖,伏在地上不住叩首,说:“皇上饶命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
凌枫瑟冷冷瞥她一眼,又用含义复杂的目光看看怀中的我,一把横抱起我,大步走出昏暗的地牢。
七.
凌云殿。
凌枫瑟抱着我走了进去,却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经过这个地方,心中都会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来过,而它分明又那么陌生。
踏过长长的一段金线织就的地毯,凌枫瑟抱我走进一个空旷又有些肃穆的内厅,将我轻轻放在地上的蒲团上,自己朝墙壁上的一排画像行了个礼,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依旧很复杂,眉目间却又有一丝难得的温柔,说“沈晴儿,你是第一个胆敢拒绝朕的女人,那天晚上朕很气你,心想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说“可是,对你的感情,朕的确欠你一个解释。”他转头望向墙壁,神色微微凝重了一些。
“你欠我什么解释?”我随口接到,有些诧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在目光触及那张脸的时候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那满墙画像中的第一幅,里面的人并没有穿龙袍,依稀有着与凌枫瑟相似的容颜,即使透着水墨丹青,依然俊美如仙,飘逸不凡。
竟是凌迟墨!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下猝不及防地看到他的画像,一时间仿佛连呼吸都停止,眼眶骤然一酸。凌枫瑟只是凝神望着我身后的某处,并未发现我的异样,说“墙上的这些画像,是我凌氏得天下以来的列位祖先。三百年前,中原皇室衰微,被西楚,波斯等蛮夷国家逼得连年进贡,百姓内忧外患,苦不堪言。当时凌云山庄武功财力已是天下皆知,并在墨云公子凌迟墨手上达到顶峰。在墨云公子而立之年,凌云山庄已是武林第一大庄,门客三千。此时时机成熟,他终于决定带领群雄逐鹿中原,十年之后,天下果然落入凌氏之手。清和元年,墨云公子的第四子凌沧澜成为名朝开国皇帝,并追封其父墨云公子凌迟墨为高祖。”
凌枫瑟讲到凌家这段历史,声音里情不自禁带了一丝傲气,我却只是呆呆地望着墙壁,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眼眶发酸。我当时的表情,想必就跟至尊宝刚刚被月光宝盒摔到五百年前一样。依然是熟悉的水帘洞,只是旁边却再没有熟悉的人。只不过他是五百年,我是三百年。
凌迟墨,他就在离我很近的画像上。可是我和他之间,已经相隔百年。
正在怔忡间,凌枫瑟忽然走向东墙,拉开一面做工精细的簪花仕女屏风,露出一面光线柔和的天地来,一阵迷人的花香中,一尊用象牙雕刻而成的美人像立在正中,神态表情栩栩如生,熟悉的轮廓,熟悉的五官
我重重愣住,这尊雕像怎么与我这样相像?却分明是我最美的样子。忍不住走过去细细查看,只见在雕像的右手心里刻着两个小字,迟墨。
我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凌枫瑟的声音响在我耳边,他的声音有些悠远“这尊雕像是三百年前,高祖皇帝墨云公子留下来的圣物。不是纯元皇后,也不是高祖的任何一房妾室。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迟墨我想象着他追忆着我的样子,雕刻这尊雕像时的神情,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凌枫瑟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并没有察觉我的异样,继续说道“这尊雕像从我出生起就立在这里。小时候的我很顽皮,读书时常被太傅罚在祠堂里面壁,午夜静谧,陪伴我的就只有它”凌枫瑟微低了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拓出蝶翼一样的影子,他自语一般地说“不知何时起,它的容貌深深印在我脑海里我从没想过这一生中我能遇到一个与这雕像一模一样的女子直到,我遇上你。”
这是凌枫瑟第一次没有自称为朕。他这一刻的声音很真挚,带着几分孩童的迷惘,忽然拉紧了我的手,说“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正在追刺客。你被那刺客撞了一下,摇摇晃晃地站在水边只是一眼,我惊住了,却又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想也没想就跳下水救你”这样灼热这样诚挚的情话,我脸上的泪簌簌地落下来,不知是为他,还是为了凌迟墨。“当我第一次在水中抱住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我此生要找的人。”说着,他伸手擦去我的泪水,常年射箭的手掌有些粗糙,抚在我细嫩的脸颊上,形成一种微微痛楚的触感。他低下头来看我,说“晴儿,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妃?”
八.
我抬起头看着凌枫瑟,心绪纷乱,一时间没有回答。人生就像是一场梦,原来当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和凌迟墨之间已经横亘了三百年的时光。对于他来说,我想必早就已经死了,可是对于此刻的我来说,他又何尝不是呢?昨日还被我爱着的男子,今日却成了三百年前的古人,这样的现实,要我如何面对?
沉默良久,我终是摇了摇头。对他,我也不是没有丝毫的情意,只是此时此刻,我真的无法给他任何承诺。
凌枫瑟的幽绿双眸渐渐淡了下去,疼痛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簇凛然怒意。我有些不忍,我刚想开口,说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你可以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来接受你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已经转过身去。
凌枫瑟从怀里拿出一枚白玉扳指,拈在指尖,俊美脸庞已经没有一丝表情,冷冷的说“你是西楚人,七年前混入丞相府做侍婢。这个白玉扳指是西楚皇室男子的饰物,在你门前找到,你如何解释?”他面上闪过一丝沉痛,道“那天西楚皇子苍惑在你房间里躲了一夜,朕都可以不计较”他微一咬牙,道“可是你还是拒绝了。沈晴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今,也已经没有了。”
我的泪痕还没干,心却在渐渐发凉。原来,他方才是抱着那样的心态来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妃。可是沈晴儿的确是西楚人,又的确救了那个刺客,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经历了这么多,我此刻只是觉得疲惫,别过头不再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见我这个样子,凌枫瑟眼中怒火更盛,声音低沉喝道“来人。把她押入天牢。”
我顺从的站起身,奉命上前的侍卫扳住我的手臂,碰触到方才我被兰妃毒打的伤口,有细细的血流沿着我的手臂流下来,映衬着我白皙的皮肤,有些触目惊心。我却不觉得疼,只是任由那两个侍卫押着我走向门口。
凌枫瑟看我一眼,声音里似有不忍,也有无措,说“沈晴儿你真的再没有话要跟朕说?”
你不相信我。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回过头,扬起唇角凄然一笑,说“你说我是你要找的人。你口口声声地说爱我。可是,有多爱呢?是不是就像海边精致的沙雕,美则美矣,海浪一碰,就要成灰。”
凌枫瑟一愣,神色复杂地回过头来。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激怒他,我只是觉得心寒。冷笑一声,说“凌枫瑟,你救过我,也害过我。如今,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了。”
凌枫瑟眸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光,渐渐被盛怒所充斥,他猛地挥袖打翻了桌上的七宝琉璃宫灯,狠狠道“把她押到天牢最底层!朕永远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
我颓然的转过身,默然地走出房门。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我走在通往天牢路上那种感觉。
月光惨淡,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侍卫都被皇上方才的震怒吓得心有余悸。只有绑着我手腕的铁链碰撞出叮铃的声响。
天牢是皇宫里押解重犯的地方,墙壁由最坚固的大理石打造而成,一扇窗也没有,被抓进去的人,极少有人再能活着出来。
惨白月光下的甬道,就仿佛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再也没有未来,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他的温柔,他的激情,定是也给过许多其他女子的,如今给了我,也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九。
牢房里寒气很重,四周是完全封闭的石墙,仅有的光源是棚顶两侧的火把,散发着橘色的又晦暗的火光。转眼已经在地牢里待了三天,我蜷缩在角落里,回想着我在现代时与素素无忧无虑玩闹的情景,心中酸涩一片。
这时,忽有一个面生的狱卒捧着一个瓷盘和竹筒过来,撂在地上,目光扫过我的脸,说:“喂,过来吃饭吧。”
都说这地牢的饭食不好,而且量极少,一天就给一顿饭。可是这几天来,我的饭食倒是不错,又是鱼又是竹笋的,还是营养搭配。我捧起饭碗仔细一看,这次更夸张,碗里装的居然是燕窝。闻起来好香,我拿汤匙盛了一勺刚要送到嘴边,半空中忽有一粒石子打过来,又准又恨地碰翻了我手中的瓷碗,却未伤到我的手。
住在我牢房对面的是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婆,这样的光线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疯疯癫癫地吼道:“凭什么她有好饭吃?我们却没有?”
狱卒见我没吃到燕窝,看起来似乎比我还懊恼,回头怒吼:“疯婆子,你找死是不是?”
那老太婆也不理他,依旧直勾勾地坐在那里,一边往外扔着稻草,说:“我们没饭吃,她也别想吃!”
狱卒也拿她没办法,一鞭子狠抽在牢门上,愤愤地走了。
其实,我也觉得我大鱼大肉这件事对其他囚犯来说有些不公平,当下也没出声,那狱卒渐渐走远了,忽然听到那老太太压低了声音说:“小心有人下毒。”
我一愣,转念一想也是,的确在宫里我的罪过不少人,谁想趁我在牢里的时候除掉我也不稀奇。又想起适才那狱卒诡异的神色,不由也有些后悔,温言说:“多谢嬷嬷提点。”
那老太太忽然抬起头来看我,眼睛中似乎有些百感交集,声音颤颤地说:“晴儿姑娘,你是否在四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到西楚的?在那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我一惊,心想这老太太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又知道我跟西楚有关?可是看她的眼神又不似有恶意,便老实答道:“小时候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
老太太看起来有些失望,又说:“姑娘,那你左背上可有一块蝴蝶形的胎记?颜色很浅,大概有指甲大小。”
我见她说得认真,犹豫片刻便解开白纱披风,露出左边肩膀来,奋力回头看,却也看不到背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胎记正在犹豫间,忽听脚边草垫子中窸窸窣窣的声响,我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已经有人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大手环住我的腰,轻啄一下我赤裸的左肩,言语间透着轻佻与柔情,说:“晴儿,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来,特意半褪纱衣等我的?害我一进来,就见到这么香艳的场面。”
我急忙侧过头,只见那人一张轮廓英俊深邃,有些现代混血儿的感觉,鼻梁直挺,眼睛大而幽深,坏坏地揽着我,正是苍惑。我一愣,几乎就忘了挣扎,惊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苍惑抱得我更紧,扬唇露一个风流倜傥的笑容,声音里却有几许认真与柔情,说:“你被我所累,入狱受苦,我怎么可以不来陪陪你?”他口中的热气弄得我耳朵微痒,我脸一红,急忙从他怀里钻出来,红着脸整了整衣衫,说:“你当这里是茶楼吗?说来就来的”
对哦,他是怎么进来的?我忽然反应过来,疑惑地四处查看,果然在墙角处找到一个方形的石板,被一根铁条撑起,走近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排石阶,一直通向地下深处。
苍惑斜倚着墙壁,说:“还好我弄到了天牢的图纸,知道这个牢房地下有个密道。不然派人重新挖掘的话,就要多费一些时日了。”说着又伸手来拉我,一脸风流的笑容,说:“我哪里舍得你为我受苦?哪怕多一天,我都舍不得呢。”说到这里,苍惑剑眉一挑,脸上露出寒意,道“凌枫瑟不是对你有意思吗?竟又对你这样狠。他日我一定为你报了这一箭之仇。”
提起凌枫瑟,我胸中不由一酸,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我想起他将我从水塘里救起时,为我续气时柔软的双唇想起他在百花深处,像个孩子一样质问我为什么不去见他想起我被兰妃用刑的时候,是他及时赶来救了那么无助的我
然后我又想起,在静谧无人的皇宫大殿,他常年射箭的手掌有些粗糙,抚在我细嫩的脸颊上,形成一种微微痛楚的触感。他低下头来看我,说:“晴儿,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妃?”
可是我拒绝了,他却不明白我的苦衷。他咬着牙说:“沈晴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今,也已经没有了。”
想到这里,眼眶竟是一酸。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他,其实我是不敢去想,我怕我会心痛,我怕我真的会为他的绝情而伤感我耳边总是想起他的话,我听见他打翻七宝琉璃宫灯的声音,他说:“把她押到天牢最底层!朕永远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
“晴儿,你哭了?”这时,耳边忽然传来苍惑略带惊讶的声音,将我从这一片犹如决堤的回忆中惊醒。
原来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原来我竟然在为凌枫瑟而心痛。
苍惑捧起我流着泪的眼,让我不得不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眉宇间似有一丝酸楚,他说:“晴儿,我现在就带你离开天牢,离开皇宫!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我轻叹一声,拈起长袖擦干眼泪,说:“这几日在牢里,我想通了许多事。昨日之日不可留,是我面对现实的时候了,我要活在当下,让自己快乐才是。苍惑,谢谢你来救我,谢谢你肯带我走。”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凌云山庄,甚至是与凌枫瑟在一起的时光,都已经成了不可留的昨日,无论我有多眷恋有多不舍,它们已经成了过去。我只有好好把握现在,才对得起我这异于常人的一生。念及于此,我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苍惑,他也低头看我,唇边露出一丝灿然的笑意,拉起我的手往地道的方向走去。
我忽然想起方才同我说话的那个老太婆,相比我与苍惑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我不由有些脸红,又担心她会告诉狱卒,想了想,顿住脚步说:“嬷嬷,我扎个稻草人放在这儿,换上我的衣服,三两天之内,狱卒应该发现不了的吧?”
那老太婆双手抓着木头栅栏,双目炯炯探头看我,眼中隐约竟似有慈爱之意:“好一句昨日之日不可留,只有我沈家的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快走吧,我进着牢里本就是为了找你。”说着她忽然抛过来一个卷轴,苍惑扬手接住,有些不解地与我对视一眼。
她进牢里是为了找我?我一愣,说:“嬷嬷,小时候的事情晴儿已经不记得了,你与我之间到底有何渊源?还请嬷嬷明示。”
“晴儿,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确认你的身份,但是已有九成的把握。你按照这画上的指示去吧,相信你会自己找到答案的。”她眼中流露出一种久远的哀伤,说:“如果你真的是沈家的小姐,那么我就是你的奶娘啊只可惜你已经不记得我了”说着那嬷嬷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哀伤之色。
我回味着她的话,心中一时也没了计较。我是穿越来的,本来就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没想到这个沈晴儿不但当了西楚人的奸细,还有一段这样神秘复杂的身世。我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嬷嬷看了一眼回廊的方向,对苍惑说:“这位公子,你快带小姐走吧。现在狱卒还没换班,是最好的时机。”
苍惑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护着我往地道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