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四周一片寂静,问梅沿著荷花池悄悄地走着,正欲潜入前面那栋“秋菊楼”时,突然瞥见荷花池的另一边有一间四周全是绿竹、清幽雅致的禅房。
禅房引问梅突然想起,喻松卿正是住在禅房内,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应该潜进去看看他吗?
正犹豫不决时,双脚却已替她做了决定她毅然掉转方向,直直朝禅房走去。
禅房全由竹子搭成,十分古朴,房内透出微弱的烛光,问梅悄悄地潜近,藏身在竹林内往房内看
昏黄烛光下,只见一头发半白的老人盘坐在禅房中央,禅房内的布置非常简单,整个房间散发一股沉静安定的力量,一如那老人仙风道骨,眼眸中散发著睿智与慈悲。
目如朗星、鼻若悬胆,虽然这老人的头发已半白了,但仍看得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器宇轩昂、相貌不凡的岸伟男人!他就是自己的生父喻松卿吗?问梅眼眶一阵发热,心口一阵紧缩
她的生父!暌违了十六年才见到的生父为什么自己竟泫然欲泣?为什么丝毫不恨他?恨他当年狠心让游如画害死母亲?并迅速娶游如画进门?
为什么自己竟强烈的渴望扑入他怀里痛哭?
泪水不听话地夺眶而出,她双拳紧握,整个人被酸楚复杂的情绪所击溃但当她的目光移至墙上的一幅画时,她震惊地瞪大眼睛
画中的女子,好像自己!这是她第一个感想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秋水盈盈的瞳眸但再仔细看,她更惊愕地发现那画中女子简直长得和师父一模一样!
如果师父右脸上没有那块疤的话根本是同一个人!
这个发现令问梅惊讶万分!她知道自己容貌很像师父,但一直不敢去细思为什么?因为师父总是那么冰冷严肃、不易亲近
这画中的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简直和师父一模一样?又和自己有七分相似?问梅仔细地看着那幅画,终于在右上方看到一行小字爱妻如婵之画。
如婵?爱妻那这画中女子就是自己生母的画像了引刹那之间,问梅的泪水决堤而出十六年了!她终于知道自己生母的容颜也知道她的名字以前无论她怎么哀求,师父根本绝口不提她生母的事
喻松卿的目光热切而哀伤如婵!如婵!魂归来兮?十六年了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渴望见到你你怎能一点音讯也不给我?让我由痛苦、疯狂、哀伤中变为彻底的心碎与绝望?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人梦喻松卿深情哀伤的目光凝结在如婵那妩媚清妍的脸上如婵,我求你让我再见你一面即使在梦中相见也好即使只见到你的魂魄也好他为什么这么哀伤?他不是另娶游如画,早就把娘忘得一干二净了吗?问梅错愕地盯著喻松卿看得太专心了,她没留意到脚下冷不防地,她被一颗大石子绊倒!“啊”惊呼声引起了喻松卿的注意“什么人?”他立刻奔出来。
“啊”问梅被石头绊倒跌在地上,等她好不容易捉著裙摆站起来时,喻松卿已出现在她面前了!
“你”问梅还来不及反应,喻松卿已激动地捉住她的手,狂乱地低喊:“如婵!如婵!你终于回来了”
“不我不是”问梅被这男人身上的欣喜狂乱气势所慑住她有些害怕地往后退“我不是”
“如婵!”喻松卿仍紧紧捉住她,丝毫不肯放松“如婵你终于回来了十六年了你让我苦苦思念十六年你可知我等得多苦”
“老爷?”和喻松卿一同住在禅房内的老仆汪伯循声找出“你在和谁说话?”
喻松卿回过头,问梅趁这机会用力甩开他的手“放开我!”后,迅速奔出竹林。
“如婵?如婵”大惊失色的喻松卿向前追赶,但一片黑暗中,早不见她的芳踪。
“老爷!”汪伯街上来扶住他“夜深器重,您快回房里休息吧!”
“是如婵!真的是如婵!老汪你看见没有?真的是如婵回来了!”喻松卿激动地捉著汪伯。
汪伯沉重地叹了口气:“老爷!夫人已经死了早在十六年前她就摔下悬崖死了”
“不!她没死!如蝉没有死!”喻松卿激动地大喊:“如婵不会狠心丢下我!她回来看我了她真的回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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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了一夜,问梅的心情依旧混乱而难以平静喻松卿一定把自己当成娘了为什么,为什么他看到如婵会这么激动?这么高兴?他不是早有二姨太游如画了吗?他不是狠心抛弃娘,让游如画害死娘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不断在问梅脑中盘旋,混乱之中根本理不出半点思绪来她出神地望着窗外,一直到砚荷来看她。
“问梅,”砚荷亲自捧碗补品进来,放在茶几上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婢女说你早餐一口也没吃?”
“我没事,不用担心”问梅勉强一笑,注视著砚荷突然道:“砚荷,你介意我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砚荷嫣然一笑,拉著问梅的手道:“咱们情如姐妹,还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的?”
“砚荷”问梅艰困地开口:“为什么为什么喻老爷一人独自住在禅房,不和你的母亲住一起?”
“”砚荷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整个人愣住了。
“对不起!我”问梅歉然道:“我太冒失了”
“没有关系,我早说过什么事都可以直接问”砚荷仍柔柔一笑,叹口气幽幽道:
“我母亲和父亲,是个很复杂奇特的结合爹虽然娶了娘为二姨太,但他心底最爱的仍是死去的大娘!可以说大娘一直是他的最爱,也是唯一付出爱情的女人但爹是个很好的丈夫,他非常尊重我娘;更是很好的父亲,他一直很疼爱我只是,我知道他一直是非常寂寞的”
砚荷的目光投向远方,感伤地又道: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独自住在禅房,唯一陪伴他的只有大娘生前的画像;自大娘出事后,爹从没笑过一次他常常坐在大娘画像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没有人可以走人他的内心世界”
怎么会是这样?问梅愈听愈茫然、慌乱为什么一踏入这宅子之后,她发现所有的事情全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样游如画不是她想像中的心机毒辣、精明能干;郁郁寡欢、意志消沉的喻松卿也不像一个薄情寡义、独宠美妾的男人
为什么和想像中的全不一样?爹不是和游如画联手害死娘吗?为什么爹长年独居禅房、恍恍惚惚地面对娘的画像,疯狂地思念她?
愈来愈多的疑问涌向问梅,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这其中一定有地方弄错了,她一定要把那错误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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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问梅一袭夜行衣、悄悄地、无声无息地潜入游如画所住的“咏菊楼”;她想了很久,发现问题的关键就在游如画身上,想解开这一连串的谜,只有从游如画下手!
房内一片漆黑,就著窗口透进的月光一看,游如画似乎正在床上熟睡,问梅手握匕首迅速接近床铺,一掀开丝被倒抽一口气床上空无一物!
糟了!
问梅惊愕地想抽身离去时,一个低柔的声音响起,游如画手持烛台走进来,微笑问:
“问梅,你在找什么?”
“你”问梅惊讶地往后退“你早知我会来?”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游如画把烛台放在几上,叹了口气道:“问梅告诉我,你是如婵的女儿吧?”
如婵?问梅再度听到这个名字,她说的是自己亲娘?
游如画眸中泪光闪动,紧紧凝视问梅道:
“你一定是如婵的女儿太像了!你的容貌、你的神韵简直是如婵的翻版问梅,这些年来你们在哪里?你娘还好吗?你为什么不肯回喻府?”
游如画捉住问梅的手哽咽道。
“不!放开我”问梅愕然地抽回自己的手,猛然地摇头道:“我不懂我亲娘早在十六年前就被你设计害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关心她?你这个心机毒辣又阴沉的女人”
“如婵死了?!”游如画面色骤然惨白,颤抖地道:“不!你骗我!如婵姐没死对不对?她一定还在恨我所以才不肯回喻府问梅,你听我说你娘真的误会我了当年马车意外坠崖后,松卿和我疯狂地寻找如婵姐我们不相信她已经死了我们还一直存著一丝希望”
“有一次,我几乎以为我看到如婵姐了”游如画苦涩地闭上双眼,任泪滚滚而下后道:
“在如婵姐坠崖半年后,有一次,我又去附近的山谷间仔细寻找一遍,但仍找不到她,我绝望地回到喻府,一下马车就看到满脸憔悴的表姐夫站在门口等我的消息我忍不住悲从中来便抱著表姐夫痛哭在泪光中,我瞥见角落有一熟悉而渴望的身影如婵姐?!当时的我兴奋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欲奔过去时,那身影却迅速消失了”
她说的便是令母亲伤心欲绝的那一幕?游如画一下马车便和喻松卿紧紧地抱在一起为什么她还叫爹表姐夫?他不是早已是她的丈夫吗?问梅的脑子更加混乱
游如画拭去泪水又继续道:
“我和表姐夫仿佛重新又捉住一丝希望般,扩大搜寻范围,附近所有的山谷全找遍了却仍不见如婵姐的身影十几年来,我们从未放弃寻找的希望,但如婵姐却像泡沫一般,由这世上消失了”
“你骗我”问梅拚命地摇头,痛苦地道:“这一切的悲剧全是你一手策画的!不是吗?你一心一意想要取代我母亲的位置你狠心设下毒计让她坠下悬崖这一切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呀!”
“不,不是这样我没有!”游如画惨白了脸低喊:“我绝没有半点想伤如婵姐的念头从来没有过!问梅你是我的亲侄女呀!你不能这样怀疑我”
“住口!我不是你的侄女!我没有你这么丧尽天良的表姨!”问梅悲愤地含泪怒吼!“游如画!你别再狡辩了!别再妄想掩饰你的罪行!你本来就是个阴沉毒辣的女人!否则为什么我娘出事才半年,你就迫不及待地嫁给我爹当二姨太?肚内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我”游如画脸上的血色似乎全被抽光了!颤抖而语不成声道: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会嫁给表姐夫并不是因你所想像的原因”
“住口!我不想再听你这无情无义的人狡辩了!”问梅咬著牙,眸中寒光一闪,高举起匕首凄楚而坚决道:“游如画!血债要血还!我不想再伤害无辜的砚荷和道平!但我母亲枉死的这笔血债,我一定要讨回来!纳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