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阵图,反复八门,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每日每时,变化无端,可比十万精兵。”
爆上邪面对着眼前草木扶疏、怪石横布的庭园喃喃自语,心底对这个只能出不能进,专门用来防止外人进入,仿制八阵图其中一阵法的迷你阵式有着很高的评价,但紧接着他便随手摘取了一段树枝,并且一改脸上的神态。
“只可惜”他边说边叹息,轻轻运转手上的树枝,三两下就把这个从小就常用的阵式给破解了。“对本少爷不管用。”
望着远处大宅上挂着的门匾,从小就和云掠空不合的宫上邪,一再忍着想离开这个地方的冲动,并且在心底喃念自己干嘛来这个地方找气受──自从三天而被尽忠的段凌波拿着剑威胁后,他就良心过剩地拖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翻山越岭,千里迢迢地来找这个躲在深山里头铸剑隐居的青梅竹马。
说起来,他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个老友了。十来岁时就躲到山里头拜师铸剑的云掠空,早些年还会偶尔下山看看他们,但自从他铸剑技艺大成,所铸的剑一柄比一柄价值连城后,他就很少下山,性格也变得愈来愈孤僻不过他那十年如一日的古怪个性,倒是一点也没变。
三年只打造一柄剑,且一剑难求的云掠空,早些年可是江湖人士最想寻找的头号对象,想要找他铸剑的人多得数不清,但要能得到他亲自打造的剑,就要看运气了。来找他求剑的人,假如他云老兄看得顺眼,他可以大方赠剑分文不取,可是他若看不顺眼,对方就算费尽千金万金也买不到半柄。而云掠空近年来可能是被那些求剑的人给烦透了,干脆愈住愈偏远,还在自家门前布了个阵,让即使能找到他的人也都不得其门而入。
爆上邪不禁低首看着自己腰间佩挂的佩剑,这柄云掠空送他的琅琊剑,他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这剑值得了多少银两,除了拿手方便好用、削铁如泥之外,也不是特别起眼。可是这柄云掠空亲自打造铸炼的剑,在外头居然听说市价高达万金,而且即使有钱,还没人买得到。
云掠空到底是看他顺眼还是不顺眼呢?从小就和云掠空结下梁子的宫上邪想着想着,便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不对劲。
躺在一旁板车上被宫上邪一路拖来的指柔,缓缓睁开紧合了三天的眼睑,头顶上嫩绿的叶片在微风中簌簌飘动,青翠直逼人眼,不是她在闭眼前所看到的那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那一片夺人命的箭雨。
思绪一片混沌不清、昏晕莫辨,中箭前的记忆片段片段地在她脑海里打转,它们是那么地不真实,那么地像是一场未醒的噩梦,但胸前传来的疼痛却提醒了她这不是梦,要她不得不接受家破人亡的这个事实。
她昏沉沉地看着树梢间洒落的阳光,胸口的刺痛让她再无力气流出泪。她已经是个孑然一身,没有牵挂、没有依附、没有亲人、一切在短暂间都失去的人,到底是谁救她的?救她的那个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如果那时她能跟着风家所有的人一块儿走就好了,至少她现在也不会这么孤单。
爆上邪的声音冷淡地在她身旁响起“睡了三天,你也该睡够了。”
指柔缓慢地转过头来,视线犹不太能集中地望着他,努力想看清这个可能是救了她的陌生人。
“救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负责送你来找你要找的人。”宫上邪从她的眼里大约看出她的疑问,忙着和她撇清关系。
她虚弱地问!“我要找的人?”她还有什么人要找的?她不是已经──
指柔猛地睁大了双眼,想起在离开风家前娘亲在她耳边对她叮咛过,她得去找拥有云玉的人,并且在找到后,一生一世都不离开他她再伸手采向自己的颈间,探到了那块改变了她一生的彩玉,并记起她对这块彩玉有着莫大的责任。
爆上邪没去理会她的表情变化,只手捞起板车的绳子,拉着板车大剌剌地走进云掠空的庭园里,并对等在门前赶人的女仆大叫“看门的,去叫那个姓云的怪胎出来!”
“少爷不在。”女仆傲霜问也不问来人是谁就先打回票。
“别跟我来这套,我知道那小子一定是待在家里铸剑”宫上邪不上当地撇撇嘴“难得我大老远的帮他带了个人来,他非见不可。”
“宫少爷,我家主人不见客。”另一个闻音前来的仆役濯雨就较有礼貌,恭谨地向他作揖请他回去。
爆上邪烦躁地挥着手“我不是客人,我是他死得不能再死的死党,快去叫他出来。”
“少跟我攀亲搭戚。”老早就被宫上邪的嗓门吵出房的云掠空徐徐步出门外,并以一双冷眼瞪向他。“我没你这种不要脸的朋友。”
“你以为我爱找你啊?我是被凌波逼着来的。”要不是他不想和段凌波动手,否则用轿子请他他也不来!
云掠空淡扫了他一阵后,将注意力集中至他身旁的板车上,挺好奇向来都两手空空来找他的宫上邪,这次居然会带了个人来,他忍不住病跋噶搜郏肟辞宄歉雠耸撬?br>
当车上那名横躺着的女人朝他这边望来时,那张似曾相识的容颜顿时唤醒了他的记忆。虽然她雪白的小脸上多了份狼狈、少了份光彩,美丽的眸子里仍然有着与初见时相同的讶异和不信,他仍记得她是那名曾在湖畔取露的女子,而她,似乎也记得他。
指柔几乎要以为这次又是她的幻觉了,那个出现在湖里的男人,居然会站在她的面前!为什么身旁的这个陌生人要带她来这里?她甩甩昏沉沉的头,根本就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觉得头晕目眩得难受,忍不住再栖回板车闭上双眼休息。
云掠空在她身上巡视的眼眸停止在她胸前的伤口,他再三地看着那用来包扎她伤口的布巾,不悦地看向站在她身旁的宫上邪,发觉宫上邪的衣袖也正巧少了那么一块
爆上邪百思莫解地瞪着云掠空脸上的表情变化。
“姓云的,你怎么了?”虽然他的脸色一向就很臭,可是他今天的心情好象特别坏。
“濯雨,送客。”云掠空收回放在指柔身上的目光,丝毫不恋栈地转身就走。
爆上邪连忙叫住他“喂,你还没听我来这里的原因!”
云掠空头也不回地问!“八阵图?”能让宫家大少大老远的跑来找他,除了八阵图这个老问题之外还能有什么事?
“你知道就好。”宫上邪说着说着就把板车推至濯雨的面前“因为八阵图的关系,你得保护这个女人。”
濯雨扶着板车抬首向云掠空请示“少爷?”
“与我无关。”
爆上邪毛火地看着他那副爱理不理的德行“慢着,这个女人是你要负责的。”
“送客。”云掠空又转头向另一个仆役轻烟下令。
爆上邪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嚷“姓云的,主子托我将她带来给你!”
“那个人要她来这里做什么?”云掠空霎时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地走回他的面前。
“我不知道。”宫上邪趾高气昂地甩过头去“我只负责送人来而已,这个女人你自己想办法处理。”
“掠空。”段凌波却站在宫上邪的身后提供解答“主子的意思是要你好好保管这个女人。”
爆上邪阴森她拉过段凌波的衣领“你还真的一路跟踪我?”逼着他来就算了,居然还这么不相信他地跟着前来?
“我得确定你有没有遵旨照办啊。”段凌波心有旁鹜地答,一双眼滴溜溜地在云掠空的四周打转。
云掠空两手环着胸问:“凌波,你在找什么?”
“贞观呢?”段凌波小心翼翼地间,很怕会在这里遇上常来找云掠空的封贞观。
“贞观近来很少来我这儿,他都去找你了。”云掠空对段凌波很显然就和颜悦色多了。
段凌波拍着胸膛放心地吁口气“他不在就好”“贞观老是对我说他要宰了你。”云掠空踱至他的面前“你到底对贞观做了什么事?”
段凌波以指刮着脸颊承认“我抢了他一样东西。”那个封贞观也真是的,不过是抢走一样东西就口口声声说要宰了他,这是什么朋友嘛,都不顾念朋友有通物之义这项道理。
“你敢抢贞观的东西?”宫上邪大惊小敝地叫着“你不怕被那个小气鬼乱剑砍死吗?”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躲他躲得紧。”段凌波想到封贞观那有仇必报的个性就觉得头痛。
“凌波。”云掠空指着板车上的指柔,对她的来历很好奇“她是谁?”
“风家的风指柔,她的身上有一块风玉。”
云掠空在意的却不是她身上那块罕见的彩玉“战尧修叫她来我这里做什么?”这个女人和战尧修是什么关系?
“风家被灭了,她是风家唯一的生还者,她的下人向我们传话说主子要她来你这里,说是要你好好保护她身上的风玉。”段凌波摇头晃脑地背出那天听来的遗言。
云掠空忍不住拢紧剑眉“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拥有云玉。”段凌波一手指向那块挂在他腰间,上头写着“云”字的彩玉。
脑际晕眩不已的指柔,在耳边一大堆吵嚷的人声中,隐隐约约地能分辨出在她身边说话的人分别是谁,在听到“云玉”这两个字时,她的神智也渐渐地清晰起来,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奈何瘫软的身子却仍是有心无力,眼皮还是沉重得依然不听她指挥。
云掠空低首看着她,一径地保持沉默,让一旁的段凌波和宫上邪都读不出他的心思。
“听见没有?”宫上邪不客气地推着他“这是老大的命令,你的脸色就算再难看也得照办,快点带她进去。”
云掠空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宫上邪,你若是没事就跟凌波一道快滚。”
“我带来的人呢?”也急着离开的宫上邪指着躺在板车上的指柔问。
云掠空隔了很久才再度开口“她留下。”
“他肯收人就好。”宫上邪得到了他的回答后,一把勾着段凌波的手臂“咱们走,省得留在这儿看他的脸色。”
“掠空,她受了雷霆的箭伤,记得要妥善照顾她。”被人拖着走的段凌波却很不放心,尤其在云掠空的脸色这么难看时,他很担心云掠空会不会理会这个伤重的女人。
盯着指柔的云掠空并不答腔,让得不到响应的段凌波更是放心不下。
“走啦,别管那么多闲事了。”宫上邪才懒得理会带来的人会有什么遭遇,使劲地拖着段凌波离开。
云掠空思绪悠晃不定地看着静躺在他面前的容颜,见她紧蹙着黛眉,双手的指尖用力地紧握,那日他曾在朝阳下见到的如云实发此时看来不再秀丽炫人,反而紧贴着她的脸庞,胸前的血溃更是泛慢了她大片的衣裳,显出她的狼狈和娇弱,但她颈间系挂着的那块彩玉,却是丝毫未损。
他伸手取来自己的云玉,低首审视这种能让人生生死死的彩玉,一种幽微的偾怒和不情愿的感觉,争先恐后地涌上他的心头。
耳边渐渐变得安静无声,指柔深喘了一会儿调整体内阵阵不适的感觉,努力睁开眼想看清四周的变化时,一块极为相似的彩玉便映入她的眼底。
云玉?她不敢置信地在那块彩玉的上头读出它的名字,那远在天涯不知该如何寻找的彩玉,此刻就近在咫尺。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她还不能接受一个事实,另一个事实又急着向她报到,她还没有收拾好伤心,就必须来面对这个拥有云玉的人。
濯雨小声地在沉思中的云掠空身边提醒“少爷,她醒了。”
云掠空瞬间捉回漫飞的思绪,面无表情地打量指柔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看见包扎她伤口的布巾微微渗出血丝时,他屏息暗怒了许久,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启口。
“进来。”
指柔还没听仔细他的话意,就见他转身大步离开。她急忙地滑下板车,试着想跟上他,却忍不住胸前那股揪人心的刺痛,脚下一个踉跄,抚着胸口呕着丝丝血水。
“少爷?”濯雨跟在他的身边,一边回头看那个跟不上的女人。
云掠空充耳不闻,心绪杂乱地踩着又重又大的步伐径自往门里走。
“你不救她?”濯雨地像段凌波一般很担心他会出尔反尔。
云掠至止住步伐,似是考虑了许久才又转过身来,但当他的眼眸再度滑过指柔身上用来包扎伤口的布巾后,他又两眉带怒地一敛,转身不再回头。
“关门。”
晌午过后,几缕淡云飞掠过深幽的山岭,不一会儿,巨大的雨点便不留情地自黑黝的天际哗啦啦地拨下。
被单独撇在门外的指柔,三日来,只是委顿地静坐在门前不走不动,即使像此时天降雨水,她仍是任由滂沱大雨鞭打着不为所动。如蚁囓的刺痛纵横在她的背上,她的身子早已麻木,也不再觉得受伤的胸口会疼。
在迷茫的雨势里,她执起颈间的彩玉,白细的尖间轻抚过彩五上头的雨水。
极度的孤寂感在她的胸中充斥着,久久不能平息。原本,她那无风也无雨的世界,就像流云般在转瞬间消逝而去,一切的恩怨是非,都网罗在这块美丽剔透的小小彩玉里,但她却无法怨恨这块让她家毁人亡的玉。说来,这玉又有什么过错呢?错的,还不都是那些想得到它的人?
也许是这些雨丝代她流出了所有的泪,这些天来,她对所发生的一切在感触上已渐渐变得模糊了,风家落至这种下场,此刻她并不觉得特别凄怨和悲凉,因为她还有一件必须做的事。
她还记得爹娘的交代,虽然至今她们不明白,但她必须带着风玉找到云玉,并且留在他的身边不离开。如今她是找着云玉了,而她也可算是没有离开云玉主人的身边,只不过,他们之间有着一段距离。
由云掠空的语气听来,他似乎并不乐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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