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封贞观收到了一项意外的大礼。
满心不情愿被人绑缚在床上的若等,不能动弹地看着缓缓走进屋内的封贞观。
封贞观见她全身被绳线牢牢密密地绑缚着,像份礼物般地被捆放在他的床榻上,他不禁拢聚了剑眉明白了这是谁干的好事。这八成是那些怕被他砍头又怕直接行贿会惹怒了他的人,改行的另一种行贿方式。既然损不能送、钱财也不能送,于是,他们便赠人。
原本在被人绑来后有着满腹不甘的若笑,在见封贞观来到后,她瞬即神色一转,打定了主意想来勾这个男人,再央求他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她前后思虑不过短短片刻间,不一会儿,清清亮亮的泪珠迅速在她的眼底聚集,似欲夺眶而出。
封贞观静看着她荏弱楚楚的风情,看那晶莹的珠泪,一颗颗无骛地徜流在她粉似的面颊上、他的心,莫名地动了动。
心动?
封贞观对自己的反应有些讶愕,但他很快地就抹去胸口间的那份悸动,只因为,她不再是那名在大殿上翩翩翔舞的凤凰女,此刻的她,只是个贡品。若笑在封贞观的眼底,看到了嫌恶。
嫌恶?这世上,除了她那个损友官上邪之外,还有男人会对她带着这种眼神勺她的心底泛过种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一种破天荒被人拒绝的情绪。拒绝?这世上有男人会拒绝她?她不信。
封贞观面无表情地踱至她的面前,无视于她脸上的清泪。
“谁将你绑来这里的?”敢送他这种礼,他可得好好回敬一下才成“是道台大人”
若关细细地啜泣,像极了受尽委屈苦楚的弱女子。
封贞观两手环着胸“你是被他买下的?”
“不是的,可是道台大人却强将我带来此地”
她哭得更是哀伤惨恻“他说他说”
为了她的泪封贞观有一刻的动摇,没有预兆的心慌涌上他的心头,可是当他仔细地看清她的眼眸时,他那颗急跳的心又缓和了下来,那份清愫来得快,去得更快,并且还为他带来了一份清醒,让他看清眼前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愈看,心底愈是有了份笃定。
若笑欲语还羞地望着他,老练地用她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在他的身上徘徊。
“送给我?”封贞观冷哼了口气,突地扳过她的身子替她松绑。
若笑娇声轻呼“轻点儿,你把人家弄得好疼喔。”
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后,封贞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名曾让他误认为是凤凰般的女子。不可否认的、她很美,放眼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像她这般姿丽亭亭的女子了,只是,她不只是有着美貌,她还有着心机,一种隐隐深藏着的心机。
她那粉黛的眉时而会刻意地勾挑着他,水灵灵的眼眸也似有若无地撩拨着他,而那不点而朱的唇瓣。
彷佛在激挑着他前去一亲芳泽愈是看着她,他的心底愈是升起了一种反感,这种被人送上门来还想勾人的女人,跟那些送人者有何不同?甚至,她的伎俩还胜过那些男人们一筹。
“封大人”若笑眨去了眼睫上的泪珠,放软了身子轻轻朝他靠去,在她的唇间,带着一抹惑人佻违的笑意。
在封贞观迅速移开时,若笑差点没跌至床下。
“你有三个选择。”封贞观冷冷地朝她伸出三指“一是滚,二是快滚,三是马上给我滚。”
笑意瞬间僵冻在若笑的脸上,她那花瓣般的劳颊忽地涨红。
叫她滚?这个男人居然叫她滚?打从她入了红坊,倚门卖笑以色事人起,她这个花冠姑娘一直都是被人捧在掌心里哄着、呵疼着,冀望她看一眼的男人不计其数,想与她说说话、聊聊天的男人们都还要捧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来等着她钦点,哪一家的王公贵子不是等着她回睥青睐?哪个男人不是只求她能够对他们婉婉一笑?而这个男人他是瞎了狗限还是个和尚?她可是苏州鼎鼎大名的花冠姑娘哪,他怎可把她看得像一条狗,叫她滚出去?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对谁说话?
她媚眼细病埃澳恪怠病矗俊?br>
“滚。”他回头看她一眼,将话生生地敲打进她耳底最深处。
“封贞观,你以为你是谁?”若笑隐忍着全身就快爆发的怒火,美艳的面容上笑意尽矢,像着敌人般地看着他。
封贞观不以为然地挑挑眉“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是官上邪青梅竹马的至交!”这个曾跑去九萼斋找宫上邪的家伙她自然认识!
“宫上邪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冷冷淡淡地问,眸子频频在她的身上打转着。
她昂高了小小的下颔“朋友。”
“朋友?”谁晓得封贞观竟然马上又泼她一盆冰冰冷冷的冷水“那个双头蛇交的朋友也不会是什么好货。”
不会是什么好货?
若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彻彻底底鄙视她的男人。
这男人,居然敢这么说她?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也会发火到快要冒烟,恨不能把他那张俊美又清冷的脸庞给扒下来,狠狠地踩在地上来消她此刻心头之火“我记起来了。”封贞观在她快气翻天时又回过头来,带着轻屑的眼神看着她“你是那个在苏州九萼斋倚门卖笑的女人。”
“卖笑又如何?”自己的来历被他知道后,若笑紧敛着黛眉盯着他那刺眼的神情。他徐徐轻吐“贱。”
一股怒气瞬间冲破若笑的脑门,什么理智和敬业本能,此刻全都被他点燃的熊熊怒火给燃烧殆尽!若笑睁大美眸,紧咬着唇瓣,定定地看着这个俊美无俦偏偏又冷血恶劣的男人,但在此同时她的心,好疼。
初时在大殿上,她在翻飞的流袖中看见他,看见他这名目光如炬、似要着进她性灵深处的男子,他不似其它男人们痴痴迷恋地望着她,他只是用一种难以揣测的眼眸,挑引着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仅仅就只是他的目光而已,就在她的心底挑起了她从不曾有过的情思,他只需用一双眼眸就将她给掳获;可是当她真正靠近看清了他时,他却硬生生地扼杀了她初萌的清丝,并将它掷至地上。踩个粉碎。
他怎么说她都可以,但他就是不能说她贱!男人,不过也只是种追求色欲的动物,他以为他有多清高?他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氏吗?方才在宴客殿里看她看得目不转睛的那个人是谁?他心头存的是什么遐思,他以为她不知道?色字当头,他也没有比她高尚到哪里去,他也只是个男人而已!
她的心被一种矛盾纷扰着,又悲又愤。
若笑按紧了双拳,动也不动地望着他,心底兴起一股倔强,暗暗对自己起誓,她凝若笑一定要让这个鄙视地的男人栽在她手心里,彻底地为她着迷沉沦。她就不信,这世上会有她征服不了的男人,她不信,会有哪个男人不在她的手心里化为一摊软泥!也许他现在是她这辈子所踢到的第一块铁板,但她有情心,她绝对可以将他给磨成绣花针,到时换作准要叫谁滚,这还不一定!
说来说去,还不全都凭恃着胸口里的这一股气?这股呕气,呕得她五内俱痛、双目刺盲。他,怎可以不为她倾倒?这个人中之龙的男子,怎可以不把心搁在她的身上?
她沉沉地吸吐气息,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细细地思考着该怎开始,该怎么会勾引他。是的,勾引,她要将这名龙似的男人勾至手中。她要让他知道,他与其它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听宫上邪说,你在找一块玉!”当封贞观的眼眸离开她的身上时,她淡淡地在他的身后问。
本来打算离开的封贞观霎时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她脸上的那份笑意。
她一手撑着芳额,笑意浅浅的像股诱惑“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八卦玉的下落呢?”
“一个卖笑女也知道八卦玉这件事?”封贞观沉肃了一张俊脸,不禁思索着这个女人的来历。
“知道。”她款款地站起身,步向他的面前迎向他的目光“我还知道你必须找到的翔鸟玉在哪里。”她知道他要找翔鸟玉?
封贞观低首看着她细白的柔荑轻轻滑过他的颈间。
滑过那块他一直佩戴着的飞龙玉。半个月来,他马不停蹄地四处找寻那块与他的飞龙玉应该联系在一起的翔鸟王,但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找不着,而她这个青楼出身的妓女却知道它的下落?
他拉开她停留在他身上的手,低低的开口“你开个条件。”
“想买我的消息?”若笑扬着党眉偏首凝睹着他,唇边隐隐藏着笑意。
封贞观一点也不将她的媚态看进眼底“你要多少?”
“一文钱也不要。”她的回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反而转身离开了他,坐至远处把玩着自己素白的纤指。
封贞观走至她的面前,轻抬起她玉雕似的下颔“你要什么?”
“我要你带着我一块儿去找翔鸟玉。”她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底的坚定、倔强,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行。”他丝毫不考虑就答应她。
她的手,悄悄地摸索上他的手臂,指尖缓缓地掠过他的胸坎,在他的耳畔细声细气地问:“我听宫上邪说,你们都是心缺了一半的人,你们的心,都在另一个拥有相连玉的人的身上。”
封贞观却冷冷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若笑有些征愕。
“是又怎样?她拉过她的手,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令若笑忍不住皱眉。“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另外一半的心在谁的身上,谁拥有翔鸟玉都与我无关。”
“你不要你的心完整?”她才不信,她那个朋友宫上邪为了要寻找另一块玉只差没疯了而且,而这个男人却一点也不重视?
“无所谓。”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只知道我要达成使命而已,什么心不心的东西我懒得搭理。”
若笑气咬着唇瓣“传说八卦玉也是姻缘玉,这句话,你信不信?”
“不信。”很遗憾的是,封贞观恰巧是个非常铁齿的人,从不信那一套。
“如果我说你会像宫上邪一样,因为八卦玉而爱上拥有另一块玉的人呢?”若笑也不知是哪来的笃定,忽地按着他的胸口问。
按在他胸前的软嫩玉掌,彷佛透着热力般,丝丝地、缓缓地渗进了他的胸膛,灼灼烫烫的感觉将他翻搅个不停。他怔了一会儿,飞快地挪开她那白细似藕的小手。
他别过脸,气息有一阵的急喘难平“爱是无用的东西,我要它何用?”
“这样啊。”若笑却是笑开了,一份挑战的感觉,刺激起她体内无穷无尽的欲望“无用的东西?”
“我的生命里,只有主子、至交和剑”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沉稳,像在警惕着自己的信念,又像在借此排去她勾起的那份异躁感。
若笑转了转水盈的眼眸“话不要说得太早。”少废话,翔鸟玉在哪?”封贞观懒得再看她轻佻诱人的模样,公事公辩地瞥她一眼“早点说它的下落,咱们早点出发去找。”
似是方打完一场小小战争的若笑,走神看了他那魅惑她的俊容许久后,才缓缓地开口。
“它在洛阳。”
太容易得到的,易厌;不容易得到的,才是珍宝。
而眼前这名她得不到的男人,或许,就是她寻寻觅觅已久的珍宝。
若笑明白封贞观看着她时眼睥里藏了些什么,他不齿于她的身分,不齿于她以作践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可是,正经八百地过日子也是活着,今朝欢笑明日复也是活着,人生苦短,还不如及时行乐,只要能活得痛快,朝生暮死又何妨?即使她会因他的眼神而觉得有点受伤,心头偶尔会因此而隐隐地撕疼,但她仍是她,而且已成的事实也不容得她来改变。没错,她是一名卖笑为生的青楼艳妓。
十岁那年,无父无母的她,就被叔父卖至九萼斋,从那一年起,她就确切地知道自己的身分,深深地明白她该怎么去过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将自尊和心伤掩藏在心底,日日欢笑地加入这个混淆不清的红尘里,随风起舞,望月顷歌;在男人的眼里,她找到了她的生存之道,同时也找到了该怎么善待自己的良方。
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善与恶之间,她看过太多太多,因此,她情愿当恶人,她不愿被人糟蹋。她这数年来不断地鞭策着自己通习六艺,学尽一切交际对待男人的手腕,将男人们一一化为她掌心里的统指柔,而不是被他们驾驭着.位八年来红尘宝笑的日子里,她对得起自己.她能与残缺的命运抗衡,坦荡荡地走出一条属于她的路来。
只是,一路行来,她从没遇过这么大的绊脚石,不但让她动弹不得还让她又呕又痛,而那颗绊脚石和大铁板,名字就叫封贞观。
若笑偏着芳颊淡看整理着行装的封贞观。他的眼、他的眉,黑亮有神、冷俊无俦;当他面无表情、冷淡以水时,雄倔伟岸、如龙自傲,令人不饮自醉、不迷自迷。想亲近他,却又怕会被他那一身的刺给扎得千疮百孔、想靠近他.他的周遭却似有着一道高筑的墙,令人无法进入,但,他仍旧是吸引着她她想要这么一个龙似的男人。
若笑为自己的思潮吓了一跳,她会想要一个男人?
她是怎么了?她奋力甩甩头,忙将自己的神魂招回来免得自己在勾引他之前反先被他给勾引了去。
“该走了。”没去理会她在想些什么的封贞观,整理好行装之后便淡淡地对她扔下这句。若笑仰首看着这名视她于无物的男子,心底掠过一丝失落。
“你不怕我说我知道翔鸟玉下落这件事,是在骗你?”她很快地便武装起来,朝他婷停婉笑。封贞观大步走至她的面前,弯下身子将唇悬在她的唇前问:“你有十条命来骗我吗?”
若笑紧锁着他的眼瞳:“没有。”
“谅你也不敢。”他迅即别过头,又快步地离开她的身边。
她以又轻又柔的嗓调缓缓地叫住他“封贞观。”
一股震颤亘抵封贞观的心房,她的嗓音,就像朵柔柔的浮云轻轻地飘掠而过。封贞观僵固着身子,像被设下了一个无形的咒语般地不能动弹,脑际尽是盘旋着她那勾惑着他的笑音。
“你”若笑像朵茧丝花似地缠在他的身边,仰着洁白的颈项,笑靥滟溢地睨瞧着他“不敢看我?”
“谁说的?”他的眼眸瞬间一降,眸子在她的芳容上游移。
她轻点着他的眉心“你不敢真正的看着我!”
被她指尖轻点过的眉心,像是遇了热,灼烈地烧烫着,令封贞观不自觉地骡拢着创眉,避过她的碰触,并且如她所愿地真正着向她全神贯注。
“我不美吗?”若笑轻吐着气,婉媚似仙的面容一点一点地靠近他。
“美。”
“我不媚吗?”她一双柔嫩的小手清攀上他的肩头。
“媚。”他饱含深意地瞅着她那双足以令全天下人沉醉的杏眸,缓慢地将她搁放在他肩上的小手拉下。
“那你为何不为我而心动?”她要一个答案,她要知道,她的心为何会因这个男人而受伤,她为何会被他给踩在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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