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儿的人虽然回到雷家牧场,整颗心却坠入沮丧的深渊。
她至今才明白,自个儿初来乍到的那一晚,所放的那把火,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牧场上的人们全都隐瞒事实,不肯告诉她实情,就连雷贯天也没跟她提过任何关于损失的事情,更别说是责怪她了。他当初的咆哮怒吼,是因为她极可能受伤。
为了赎罪,丁儿振作精神,决定努力帮忙,减轻大夥儿的辛劳。
她怀抱著崇高的理想,咚咚咚的走到厨房,凑到正在挥刀剁肉的刘大娘身旁,鼓起勇气发问。
“大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大块大块的羊肉,在斩骨刀下跳动,一块羊肩骨跳出砧板,直袭那个杵在旁边的圆润脸儿。刘大娘吓得停刀,右手飞快一伸,惊险抓回羊肩骨,才没让那张无辜小脸被尖锐的断骨划出一道血口子。
刘大娘松了一口气,搁下那块羊肩骨,胖胖的大手把她往旁边推。“你去旁边做小笼包就行了。走远些、走远些,免得危险!”
丁儿咬著红唇,还真的乖乖捏好一笼小笼包,搁上蒸笼后,才慢吞吞的走出厨房,绕到石屋后头的柴房。
那儿堆满了木头,孙虎正举著锋利的斧头,把木头劈成大小适中的柴薪。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黑衣大汉,面无表情的劈砍柴薪,速度跟力道都比孙虎大得多,活像那些木头是他的杀父仇人。
在黑衣大汉的身后,小龙就坐在围栏上,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瞧见丁儿来了,还俏皮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孙虎一边挥著斧头,一边还在嘀咕著。
“别以为啥事都有你哥哥扛著,你就可以在旁边纳凉,牧场上可是没有半个吃闲饭的人!”他就是看这漂亮过头的少年不顺眼。
一个细弱的声音,突然从后头冒了出来。
“那个我可以帮忙吗?”丁儿小声问道。“吃闲饭”三个字,像三枝利箭,咚咚咚的射穿她的胸口。
呜呜,在他们眼里,她是不是也是个吃闲饭的人?
孙虎连忙转身,这才发现丁儿。“小肉包你刚刚不,呃,主母,你刚刚说啥?”
“我想帮忙。”
孙虎的眼睛瞪得很大。“帮忙砍柴?”
“嗯!”小脑袋坚定的点了点,甚至当场挽起袖子,抱起几块圆木,吃力的拖到斧头旁边。
“啊,快放下!快放下!”孙虎的眼珠子吓得差点没掉出来,急忙扔下斧头,冲过来抢她手里的木头。
虽然丁儿极力争取,但是男女力气终究有差距,那几块木头很快就被抢走。拉扯之间,一根小木层还刺进她的掌心,她痛得双肩一缩,却忍著没有叫出声。
“这儿人手够了,不需要帮忙,你到别处去吧!”孙虎连连挥手,像是在挡开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频频赶人。
开玩笑,刀斧可是不长眼的,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到她分毫,头儿非把他的脑袋剁下来不可!
丁儿别无选择,只能慢吞吞的离开柴房。她捣著掌心,大眼儿里的沮丧又深浓了几分。
她走到井边时,挑水的人说:“今儿个挑的水已经够了。”
她走到羊圈时,牧羊的人说:“羊群今天都吃过草了。”
她走到牛栏时,养牛的人说:“早上已经挤过奶了。”
没有人愿意接受她的帮忙,当她走到那排没被烧著的马厩旁时,人们甚至开始惊慌失措,比马贼来了时更紧张,齐声对她高喊:“不要过来!”
她停住不敢动,只能站在马厩外头,朝里面探头探脑。“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拜托,让我”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达达马蹄声。
雷贯天驾著一匹怒龙似的野马,撒蹄飞奔,以极快的速度奔来。他原想驾马直接进马厩,却到最后一瞬间才发现,丁儿就杵在马厩门前。
“退后!”他急忙大叫,扯住缰绳,强大的力量勒住狂奔的马匹,野马人立嘶鸣,避开那张半仰的脸儿,惊险的落在地上。“该死的,你在这里作什么!”他大吼著,半侧著脸,用独眼瞪视著她,眸子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我”她吞吞吐吐,我了半天还我不出个下文来,看见他翻身下马,怒气腾腾的走来,她害怕的连连后退,身子已经缩进马厩里,还妄想躲到一匹温驯的小花马后头。
大手探抓,毫不留情的把她抓出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你离马厩远一些吗?”雷贯天咆哮质问,非要巨声怒吼,才能稍微宣泄那阵撕扯他胸口的疼痛。
“对不起啦”她小声道歉。
雷贯天用旱天响雷的音量,噼哩啪啦的咒骂,然后抓住她的手,如疾风似的大步跨进石屋,把她拉进主房里。
铁掌的箝握,牢丰圈住她的手,让她掌心的肉中刺,顿时刺得更深,细微的疼,顿时变成火辣辣的痛。这次她终于忍耐不住,红嫩的小嘴发出一声猫叫似的痛呜。
“怎么了?”他紧绷起来。
“我的乎”她嗫嗫嚅嚅的低语,想要把手抽回来,他却不许,反倒握得更紧,强迫她摊开掌心。
黑眸很快寻见那根作怪的小木刺。
“在哪里弄的?”他拧著眉头质问,口气很粗暴,动作却很温柔,轻易就挑出她掌中的刺,几乎没有弄疼她。
“柴房。”
“你去柴房?”咆哮声再现。
想起柴房里乱飞的斧头,他就一阵的头皮发麻。
“我想去帮忙砍柴。”她收回渗著血丝的掌心,藏到背后。
砍柴!这个小女人不把自己的双手砍了,就已经是万幸了!
“那你去马厩又是想作什么?”雷贯天频频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深呼吸已经不管用了,听见她又暴露在危险下,让他气得眼前发黑,头上几乎要冒出烟来。
“我、我只是想帮忙”她垂著小脑袋,收紧小拳头,掌心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你别来瞎搅和,牧场上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雷贯天吼叫踱步,极力想把她推离危险。“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是帮大忙了!”
她闷哼一声,像是被他揍了一拳,积蓄已久的泪,终于溃堤,哗啦啦的流了满脸。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雷贯天心头一紧。
他低咒一声,也知道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但是,牧场上多的是粗重的活儿,稍有轻怱,就容易出危险,他舍不得她受到任何伤害,只能逼她有多远就避开多远。
或许,过了这段难熬的日子,等他解决掉那笔庞大的借款,修好了马厩,稍有些余裕的时间,到时候她想做什么,都能由他陪著,时时刻刻守著她,确定她不会再惹上任何危险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轻敲,打破房内紧绷的气氛。
“做什么?”雷贯天不耐烦的吼著。
霍达在门外答话。
“头儿,有客人到了。”
“谁?”
“是那位黎记商行的老板,他带著女儿登门拜访,说是要谈谈,初一时在阳关客栈里,跟头儿提过的”霍达略微一顿,像在斟酌用词。“交易。”
雷贯天脸色一凝,又低咒了几声。
“知道了,我马上出去。”登门的人,也是牧场的众多债主之一,纵然他再不情愿,也得出去应付。
“是。”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倒是石屋前的广场,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是有车队到了,大批人马正热热闹闹的下车入堂。
雷贯天往外走了几步,一把掀开毡毯,还没把门推开,又突然回过头来。他看着那张泪汪汪的脸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又吩咐了一句。
“你待在这里,别出去!”
丢下这句话后,他推开木门,高大的身影清失在毡毯之后。
外头闹烘烘的,众人忙著迎接贵客,主房内却静悄悄。
留在房内的丁儿蹲在地上,抽抽噎噎的,用手背擦著脸上的泪。
呜呜,她只是想分担大夥儿的辛劳、想要为牧场尽一分心力。
只要她能帮上一些忙,或许他们就能尽快度过难关或许,雷贯天就不需要去借贷,更不需要去娶另外一个女人
回来的这几天,他从没提过那件事情,她也没胆子问起,一颗心就这么七上八下的悬著,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她蹲在地上,哭得直打嗝,半晌后才爬起身来,慢吞吞的往门口摸去。
之前那笼小笼包,这会儿该是蒸足火候了,虽然雷贯天嘱咐,要她待在房里,但是,她只是去厨房,其他什么地方也不去,这样他总不会生气吧?
她边打嗝边擦眼泪,晃晃悠悠的走到厨房,因为之前的哭泣,她双眼酸涩、喉头发乾,不舒服得很,
眼看角落有个水瓢,丁儿在水缸里舀了一些水,想去外头洗把脸,先振作精神,再来掀开蒸笼盖。
谁知道,她才刚捧著水瓢,在走廊边蹲下,臀儿就猛然被踢了一脚。
“哪来的笨丫头,敢在这儿挡路!”陌生的怒骂响起,又赏了她一踢,这回力道更重。
“哇!”她吃痛的大叫,连忙起身,水瓢里的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一滴不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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