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踩乱了她精致的地毯,他们眼中的贪念让人想起了夜晚觅食的野狼,无道贪婪竟是那般的丑陋!
乐宁觉得她宁可被呼儿乌把夺位赐死的诏书砸在脸上,也好过此时的被欺侮辱而无力反抗要好过一些。这是什么?虎落平阳了吗?哪个野狗都能来咬一口尝尝虎肉?直到被一群身上裹着泥的土狗咬掉最后一口肉,虎骨强撑的自尊又有何意义?她还真不如一头碰死省事!她就知道这群狼子野心的畜生会对她的东西有贪念,只是想不到,等不到她落下尘埃,这群人便吃相丑陋的追过来了!
乐宁想哭,想笑,自己为何这么可笑?她要么把这些烫手东西送给呼儿乌换来一队好的守卫,要么全都砸了烧了化成灰吹到风里也能解气,她偏偏选了最蠢的一条路,将东西都摆到明面上来,明晃晃的给自己招贼!贼来了,带着全副家伙,她全然没有反抗的能力,处处受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读了这么多书,这句话看不明白吗?
乐宁渐渐全身无力,委顿在地,她两侧的卫兵拉扯了半天,身上也挨了好几脚,再者对她阏氏的身份还是有些忌惮,因此看她脱力,便没有一直抓着,只是暗自警惕,堵住她一切的可能动作。乐宁的手躲在袖子里颤抖,她咬着发白的嘴唇,如此的不堪!他们既然敢发难,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招对付自己。借着衣服的遮掩,乐宁的手紧紧握住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她只剩这一样了,上天若是可怜我乐宁,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刺死古河那老匹夫!若不然,也只剩自裁这一条路了,但愿能给自己换来最后一点的体面……
真是可笑,什么时候,这居然也是一种体面了?
乐宁笑的近乎疯癫,身后的乌拉也拼力摆脱束缚,挣扎着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哭腔喊道:“阏氏,阏氏!”乐宁暗骂,这傻丫头,抱自己胳膊这么紧作甚,一会耽误她动手!乌拉扑到她耳边用细微的声音说:“阏氏再忍耐一下,我已经递了消息出去,很快就会有救了!”
有救?谁会来救她?呼儿乌吗?乐宁看着乌拉镇定的眼睛,不,呼儿乌身在塞托河,最快也要明天傍晚才能赶回来,那还有谁,足以抵抗古河的身份、地位和手里的权势?还能有谁……
乐宁守着那微弱的希望,稍稍振作了一点,她低下头,她要尽量拖延,乌拉不方便多言,她也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不知该不该庆幸的是,乐宁的嫁妆很多,这许多人搬了半日,仍是未及十之一二。人的贪欲是无穷的,古河肯狠心破釜沉舟撕破脸来抢,必然是要多多占些便宜的,一个劲的催促手下快搬,多搬,看着翻露出来的真丝锦帛,笑的一脸荡漾,丝毫没有留意这落魄主仆的动静。
乐宁也长了个心眼,看他们搬出一个沉重的大箱子时,突然喊了一声:“让你的狗奴才当心些,这里面可是酿了二十年的女儿红!休说翻遍你整个草原,即便到了大杞,这也是难得的!打破了足让你悔青肠子!”听到里面是酒,原本抬箱子的人也不自禁顿了一下,接着更是小心翼翼的轻拿轻放,落地时难免的晃动,也让人感觉,自己似乎从箱子的缝隙中闻到了酒香。古河听到了很多人咽口水的声音,特木尔那里经常有乐宁赏的酒,有些人偶尔尝过一小口,芳香醇的让人醉,如今这么大的一箱子摆在眼前,如何不动心?乐宁嘲讽的声音隐约清晰,“古河还不快快藏起来,这酒的香味散的广,味道更是难得的珍品,还不快快抬回你家的后院,省的叫别人分了去!”
古河本来正有此意,只是叫乐宁当众说破,又说的如此难听,自然不好再吃相丑陋。他看看身边跟着的一众部族,今天的事很是冒险,等呼儿乌回来后还要想法子怎么去圆场,还需得这些手下心思拧到一起。想了想,不过是一箱子酒,舍出去就算了,真正值钱的收好才是要紧!他咬咬牙大方一抬手,“今天儿郎们辛苦了,天色渐寒,大家多喝几杯,有力气了好干活!”
欢呼声直彻云霄,兵卫们卖力的撬着箱子,取出一个个坛子,拍开封泥,醇厚的酒香即刻飘散出来,立时很多人的眼睛都直了。不远处的乐宁看着他们一碗碗喝的尽兴,心里一阵倒胃口,心里暗暗算着时辰,几次想回头问问乌拉,到底她口中说的救星是谁,到底还要等多久,可有把握对抗住古河?只是乌拉自打那一句话后就一直缩在地上,也不抬头,不知是没力气了还是受伤了,乐宁想问句话都不能。
她在心里苦苦熬着时辰,天色日光轮转,日头已经渐渐快要偏西,那些人又开始忙活。乐宁心中很是焦灼,乌拉到底是何时用何种法子递出去的消息,到底有没有这个传说中的“救星”?正想不管不顾拉起乌拉问话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整齐而壮烈的马蹄声,她惊喜的抬头眺目四望,古河的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张望,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句:“是乌力罕!”
乐宁一怔,谁?抬头只见视线极处,人群之见,出现了一队浩荡的人马,各个武装在身,当先领先一人,儒衫青冠,身姿飘逸,不是沐青岚又是谁?
乐宁看着那个渐渐近的身影,看着他那张俊逸脸上熟悉的温和,以及他通身难得的肃穆急迫,从心底舒出一口气。
青岚,苍天怜我,有你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