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慢慢将木簪插到头上,父皇,这便是你天子的一颗冷酷心肠吗?你眼里看的是江山社稷,衡量的是利益取舍。你再恨胡人,也要跟他们定盟结亲。父皇要天下子民,要给太子哥哥留出休养生息的机会,天下人都安泰,独独牺牲了她一个。
“你出去吧,本宫乏了。”乐宁公主听到了自己麻木无波的声音,穆东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应诺,衣衫摩挲间,悄悄地退了出去。她闭上眼,倒在枕上似眠似寐,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个香囊,半晌不曾松动手指……
此次派来的外交文臣效率很高,南杞公主众目睽睽之下箍了单于一掌,还能被他们粉饰的天下太平,当真是得父皇看重的肱股之臣!乐宁公主在风鸾车里一直坐到了胡人的王帐前,不曾见任何人,不想说一句话。直到被太监嬷嬷一声声催促,她才慢慢地回神,戴上面纱,在丫头的搀扶下出了车厢。
北风冷冽,她看着那一簇簇团拥的蒙古包,切实体会到了一种风中凌乱的感觉。早知道胡人不建皇城高墙,牧民逐水草而居,但当真站在面前,看到那一个个土黄中微微泛黑的布帐篷,乐宁公主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这便是呼儿乌单于住的王帐?他胡人的王宫啊!竟也如此简陋?破旧的她连手下粗使洒扫的小太监都会嫌弃。
她要住进这里吗?虽然在方圆十里之内的各种小包映衬下,中间的王帐显得很是巍峨气派,但是,它也不过是个大些的帐篷而已!甚至不及她的正殿大!上无青砖绿瓦,下无雕梁画栋,更别说整套的金丝黄梨木家具,她入目所及,就只看到了一片片的兽皮,兵戈,以及从泥土里散发出来的脏污!
乐宁公主站在车塌上,早有小太监跑来跪在地上充当上马凳,她却一步也踏不出去。她不想下去,看看地上的草,都没过脚踝了,这一脚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踩到泥,或是什么藏在草地里的虫子,她脚上那双金线苏绣的宫鞋,踏污了他们能洗的干净吗?
身后的嬷嬷扶持着她,低声示意着,乐宁公主始终一动不动,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何时,只是本能的抗拒,抗拒面前糟污的一切。前方不远的呼儿乌单于似乎也注意到了,回过身来,玩味的看着她。乐宁公主咬咬牙,她不会放过那个混赖!
“公主。”守将常达率各官员前来辞行,“末将只能送到这里了,公主恕罪”。两国虽已定盟,但长久的战事横梗在心中,防戒之心自然重。当初单于迎亲时胡兵不得入郡,如今杞官送嫁,自然也不得久留。当初乐宁公主有些恍惚,这便要走了吗?你们有来有往,唯独把我留在这里……
“将军真是聪明人,知道早早离了这是非地,还能落得一身清白。不像本宫,从今往后想安安生生的过悠闲日子,都难了……”乐宁公主的话幽幽而出,她不知道自己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只是觉得再不说几句,她就真的要憋不住了。
“公主……”常达抬起头,年过四旬的汉子,戍边多载的风霜全写在了脸上,他神色有些复杂,仔细组织好语言,才慢慢道:“启禀公主殿下,臣若不出意外,三年内都会务兵塞北,臣定会竭尽全力保住两国的盟约,守住公主的安宁。”
“护住本宫?常将军,本宫能否接回去小住?”乐宁公主的眼神突然有些发亮,“本宫不强求回京,只要在临肇置个宅子,在这里住倦的时候,便去行宫里转转。这样也没有违了两国合约,父皇想必也不会反对,可好?”
常达艰难的抬起头,道:“公主,臣有罪。”
乐宁公主眼中的星光黯了下去,“不,你哪里有罪?你做的一切都是悉从父皇的旨意,本宫哪里定的了你们的罪……”
“公主,您今日入了胡地,便是胡人的阏氏了。一国之母,您有您的气度和职责。呼儿乌单于,他确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既有抱负又有本事,您好生跟他相处才是正途。臣说句不当说的话,那些过去的事情,还是……淡了吧。”
“淡了?”乐宁公主斜一眼看着他,道:“你是想说,忘了吧?从今日起,忘了自己是南杞公主,只记得自己是胡人妇。哈哈……本宫生于皇城,长于南杞一十六载,得孔孟之教,晓君子六艺。如今嫁到这胡蛮之地,杞人眼中非杞女,胡蛮不认是胡妇,竟是连个根都没了!常太守,你来告诉本宫,本宫究竟做错了什么?”
“殿下修的福泽是天下久治宁泽,您不但无错,还是南杞的大功臣!”常达显然不太会应付,几句话憋得脸快通红了。
“本宫的福气,当真是折磨人啊!”乐宁公主恨恨的想,为何不是汝沁那个贱人来享这等福泽?为什么,偏偏是她?
穆东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行礼道:“启禀公主,天色不早了,该让将军们返程了。您对大杞千万子民的功勋,您对天家血脉的记挂,将军都会传给陛下知晓的,您就放心吧……”
乐宁公主一声冷笑道:“是啊!有你在,他们定是安心的很!”语毕已懒得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拂袖。穆东似乎丝毫不曾觉察到尴尬,还在对诸将领说着场面话,常达掩下眼中的一丝情绪,对着乐宁公主的背影深深躬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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