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自觉地点头,就连混进汪家的程乃轩也赶紧小鸡啄米表示费解,而小北则是犹豫片刻,这才小声说道:“听说当兵的都很凶,可他们倒客气。”
“他们最初都是农民,可跟了戚大帅这么久当亲兵,都杀过人的,军纪森严。这个戚良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戚大帅当初从死人堆里捡来的,就跟了戚大帅姓,只要不招惹他。他脾气很好。其他人也应该都是差不多性子的。出来办事的时候不至于闯祸,自然不会被文官弹劾。”
说到这里,汪道贯突然有些心情苦涩。想当初兄长被弹劾罢官,可不就是因为被人弹劾贪墨军费,以及麾下骄兵悍将横行不法?但在任地是一回事,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戚继光倒善于吸取教训。
汪孚林这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些将兵“淳朴”,敢情都是筛子里头筛出来的!
而汪道贯也没忘了调侃道:“不过。我刚刚在路上已经对他们说了,因为带着绣春刀,有个眼尖的小丫头差点认为他们是锦衣卫,戚良那么老实的人都逗乐了。不过,他倒真的有个锦衣卫百户的头衔,可此锦衣非彼锦衣,只是赏军功的,不世袭。至于其他人,带的都是戚氏军刀,不是绣春刀。”
小北固然大长见识。汪孚林也是同样道理。他又不是明史专精的专家,这些日子耳濡目染来的种种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而这时候。程公子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殷勤地问道:“那敢问叔父,那位戚百户是来专程给南明先生送礼的?”
汪道贯没有单独见过程乃轩,但对于能被汪孚林带进来的人,他倒确实也没当外人。这会儿,他突然想起一路上戚良只一味老实憨笑,对他的问题都是含含糊糊敷衍了过去,于是,他突然觉得,这个一向认为是戚家军中老实人的家伙,极可能只是装的。而且,戚良既然来了,干嘛不直接说是从蓟镇来的,而是非得在大门口树荫下这么等着?
这样的体悟无疑不太愉快,于是,他便干咳说道:“大哥和戚大帅相交多年,这趟也许只是顺路送信。对了,既然双木你已经捎信说了明日回去,你们就等明日大哥和我们启程再走。”
“那当然最好了,我一向仰慕戚家军已久……”程乃轩又抢在了汪孚林前头,为了争取自己也能留宿,他当下便反客为主,开始对汪道贯软磨硬泡。
汪孚林也懒得管这小子,趁着这两人正在说话,他就低声对小北说道:“你要想回去,我一会就找叔父拨几个人护送你。”
“说留也是你,说走也是你。”小北闷声答了一句,但想到来的是戚家军而不是锦衣卫,她没了之前的紧张惊骇,倒是恢复了几分本色,“既来之则安之,我当初在外头游荡的时候,倭寇还正肆虐,有些地方不敢去,没想到今天能阴差阳错见到戚家军,跟着汪小官人你倒还有点运气!”
正说话间,汪孚林突然只见不远处有人过来,到了近前后,却略过汪道贯这位二老爷,而是径直到了他面前,恭恭敬敬一揖:“小官人,老爷有请。”
这接见戚家军的时候,突然要见我?
汪孚林顿时满头雾水,可见汪道贯示意他立刻去,他也就只能跟着走。等来到汪道昆那熟悉的草屋,他就只见戚良正端端正正坐在一张凳子上,腰杆笔直,恰是坐如钟。
“双木,你刚刚也见过戚百户了。”汪道昆听到汪孚林行礼口称伯父,当即对他微微颔首,继而字斟句酌地说道,“戚百户他们之前身经百战,遍体鳞伤,不适合再继续镇守在边地了,所以戚大帅上书朝廷,给予一定的补偿后,退出军中。他们都是当年倭寇肆虐后方才从军的,戚百户原籍徽州,但父辈就迁到了浙直一带,倭寇一起,家里早就没人了。抗倭之后,又跟着戚大帅去了蓟门,如今从军中退下来,打算叶落归根,几个伤残部下也就都跟了来。”
汪孚林记得,明朝之初固然是军户制度,但戚继光抗倭却是靠的招募农民,身边有一些南边的亲兵也很正常,再加上既然说是负伤退出军中,这也并不算很出格。可天下好地方多的是,这年头是流行叶落归根,可家乡既然没人,这位戚百户为何一定还要带着一群伤残老卒居住在徽州府?就算只是暂居,而不是附籍落户,这也很不正常。南直隶乃至浙江有的是好地方,更何况在那边戚家军威望更高!
见汪孚林没说话,汪道昆就继续说道:“他们跟着戚大帅时日久了,有些积蓄,戚大帅本是托我想想有什么合适他们的产业,我一时没主意,你帮我参详参详。”
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军将还要在徽州府置办私产?他怎么听着像是戚继光想留一条后路,打算在徽州府置办一份私产?
要真的如此,那可是天大的事!
汪孚林登时有些抗拒。他接下来还要面对夏税之后的烂摊子,现如今又是这样的大事,要没有个明确说法,他可不想随便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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