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挂在脸上轻佻戏谑一扫而空,他坚定地点了下头,说:“孩儿明白了。”
陈靖绝还补充道:“此外记得,今时不同往日,忠义社南归绝对不可能像辛弃疾南归的那会儿较为顺利。巡社南归,一路之上势必艰险重重,一定要找最靠得住的人来办这件事。”
听得此言,韩侂胄主动请缨,一次大胆的行动就此开启。
话分两头,王昊轩辛秀等人一路顺风,来到临安。王昊轩先去拿着介绍信找老师,邹建信护送任务完成,也就先走一步了,至于辛秀则准备带着小妹在京城里搜寻好玩的地方观光观光。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二人闲逛到稍微僻静些的巷口时,辛俪却从包裹里抽出一根长长的东西,解开外面缠着的布条亮给姐姐看。
“这是……一支箭?你一直揣着这玩意做什么?”辛秀问她。
辛俪道:“姐姐你有所不知,这支箭便是爹爹任隆兴知府时候,遭遇刺客袭击时,刺客放射出、被爹爹空手接下的箭支。还有这个——”她又取出一把精钢匕首,道:“这把匕首应当是当年城南社七星之一李丹晨的武器。”
辛秀挠头问:“你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给我看是什么意思?那次事件不是已经过去四年了吗,隆兴城南社早就没了,你还放在心上,有必要吗?”
“是啊,已经过去四年了,但凶手还未被绳之以法,爹爹却早被罢官,姐姐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辛俪柔弱娇小的外表下,似乎藏着一颗不相称的心。
“呃……”辛秀不知该回答些什么。
古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辛秀嫁到了王家,就把自己当做王家人了,父亲的事,还真不怎么上心。
“我要找到这两个凶手。”辛俪的眼神无比坚定。
“来来,这两样东西我来保管吧。”辛秀抢过匕首揣进腰间,又夺来箭支“咔”一下折断了丢在路边。“什么找凶手,你想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忙自己该忙的事情去!”辛俪气愤地推了把姐姐,跑过去把两截箭支捡起来收进自己的褡裢里。“你不用管我,总之我一定要找到当年袭击爹爹的两个刺客!”辛秀心想:这孩子不听劝啊,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吗?“那你找去啊,找来给我看看!快去、去啊!”
“你看不起我嘛?我现在就去找,哼!”辛俪瞪了一眼,扭头就走。
“哎,回来——”
辛俪说要找当年刺杀父亲的刺客,也不完全是一腔热血。即便姐姐和姐夫没来临安,她自己也是要来的,直到临安,她才提起追寻刺客的事情,是因为她早有自己的打算。此时辛俪并不是赌气一扭头就瞎跑,她揣着一封模仿父亲笔迹的书信,正询问路人,直奔所要寻找的人家。
转过几条街,到了一处宅子前,辛俪走上去,轻扣门环。
“有人敲门,这会儿会是谁来了?”
“你就不能出去看看?”
陈文溙打开大门,就见一个女孩问自己:“请问陈龙川先生【*】在家吗?”
“小妹妹,你找错地方了吧?”
“啊,不是啊。那我再去别家找找。不好意思打搅了。”辛俪欠身施礼退回去。
“等等。”陈文溙叫住了她:“你不光是人家找错了,你连州府都找错了。龙川先生这会儿在他老家婺州呢。”见小女孩呆呆愣愣的十分可爱,陈文溙摇头笑了两声,道:“我家虽不是你要找的人家,但我家也姓陈,而且在临安城内做官,小妹妹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不妨跟我讲讲。”
“你?”辛俪怯怯看着一手撑着门框,歪歪站着,一脸轻浮谄媚的陈文溙,心中只想着拒绝。
“陈指挥,外面是什么人啊?”季宏俶见他开门半天不会来,走到院子里影壁旁问道。
辛俪这时瞧见陈文溙身后面的季宏俶,认出那是一个多月前去过带湖新居的一人。
陈文溙听季宏俶问话,不回头只顾冲辛俪微笑,心中甚至产生了把这小女孩纳入房中充作一妾的猥琐想法。
“哟,这不是辛小娘子吗?”季宏俶也认出的辛俪,忙上前打招呼。陈文溙顿时不乐意了,冷下脸低沉地问他:“你怎么会认识她?”季宏俶答道:“我认识啊,上上个月在带湖新居,是她给我和韩哥哥几人沏茶的。”
“带湖新居?”
“就是稼轩公现在的居所啊,这位小娘子便是稼轩公的爱女辛俪。”
“唉哟——”陈文溙险些没站稳顺着门框滑倒,他忙整理衣冠,敛容正色,对辛俪拱手作揖:“失礼了失礼了,方才我不知道小娘子是稼轩的女儿,举止失态,还望小娘子原宥。”
辛俪歪着头,报以一个白眼和一声冷哼。
正在这时,辛秀也终于穿过人流,找到了小妹。她抢步过来一把揪住辛俪的耳朵,拎起来喝道:“叫你乱跑、叫你乱跑,回去看我不捶死你!”
陈文溙见一个容貌姣好但行为野蛮的女子突然跑过来欺负辛俪,忙叱道:“你是何人,竟敢当着京官的面殴打辱骂良家闺女!”
辛秀脾气很冲,回了句:“要你管!”
而辛俪连忙对陈文溙二人道:“快救我,她是人牙子,装作我姐姐,想把我拐走!”
“还有没有王法了?”季宏俶一听这话,想也不想就撸起袖子冲了上去。结果辛秀只是一抬腿,就把他这个六尺高的汉子一脚揣进了门洞里,半天起不来。
“我让你再胡说八道、让你再胡说八道!”辛秀一手抓着妹妹的衣领,另一只手就赏了她两个耳光,把辛俪打得“哇”一声哭了。
陈文溙觉得临安城里,即便是人牙子也不会嚣张到这种程度,兴许这女子不是拐卖妇孺的人,于是厉声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打她?你可知她是辛弃疾的女儿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也是。”辛秀道:“有句话叫长兄如父,那我长姊就如母了,闺女不听话,母亲打骂她几下还不行吗?”
“什么,你是她姐姐?”
其实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问题,因为辛秀的暴躁脾气,搞得一人被骂一人被伤,折腾了半天才弄清楚。过了段时间,脸色铁青的季宏俶贴了膏药揉着肚子斜坐在椅子上歇息,对辛秀的道歉只是敷衍地应了两声。陈文溙则从辛俪处了解到她此行的最终目的,而韩侂胄又一次见到了辛弃疾曾给自己展示过的箭和匕首。
陈文溙摆出关怀的样子道:“小妹妹,你说你想找到当年袭击过你爹的刺客?只不过就靠这两样东西上哪儿去找啊?更不用说万一真找到了,他们会伤害你呢?”
“我不怕。”辛俪表面坚强,其实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些畏怯的。
“父亲您看怎么办呢?”陈文溙看向陈靖绝,试图向他寻求意见。
陈靖绝道:“我们皇城司人背负恶名为人不齿,但既然是经世派,何必在乎他人的目光?缉捕恶人将他们绳之以法,本就是我们的职责。虽说找到当年刺客的几率很低,但你去北边的一路上,还是顺带着查查吧。”
【*】龙川先生:陈亮,辛弃疾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