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尘便一下一下隔空指着她,本就沙哑难听的声音,也被气的微微有些发颤,遮挡不了话里的讥讽与蔑意。
“小刘子。一毫之差谬以千里,何况足足有一日?若是出了什么差子,她这个皇后当不成了?可怎么好。”启唇笑语,似乎注定了明日会发生什么大事,又一转身,裙袂飘扬起花朵的旖旎形样,将秀美的半边脸对着低矮处搁置的菱花铜镜,照着镜中的鬼模样,笑容愈加灿烂,像在玉骨里刻画了浓稠的怨,复以一卷绝美画皮盖在肌肤伤痕之上。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诅咒皇后娘娘!”刘公公皱巴着张脸,差点儿将手中的拂尘丢出去。“你不清楚么,这后宫到底是归谁!识相的话,就乖乖退避内室,等把这儿装整完了,大家都好交差。”
“本宫再不济,也轮不着你一个太监来指使着做事儿。你去给萧氏传话,想做什么,就要她自己过来。”秀眉稍稍一蹙,话语里味道分明,镌刻以浓墨重彩的萧氏二字。
“你要知道,装点各宫不容置疑,这差事是准皇后娘娘交代下来的,咱家将这事儿完成势在必行!”刘公公一张老脸的脸色难看得紧,想要努力将话语变得强硬些。然经不住本性的胆怯,硬生生还是将“准”字加了进去。抬眼就给身边儿几个卑躬屈膝的小奴才使眼色,有几个慌乱中想要动手,苏氏转过脸来予了一记狠色乜斜,那几人便有迟疑了下来,束手束脚的。又有人仓促着瞧着两人较劲,哪个输赢。毕竟都是奴才,还得审时度势,瞧瞧究竟该听谁的。
只待拢袖,一扬手,她轻轻抚摸上右脸上大块的红斑,浓厚的胭脂斑色添上妩媚一笑,却是能吓煞了人,“只要本宫一日是宫妃,始终还是长舒宫的主子,本宫的昔日,是萧氏的今日,往后瞧去,也不例外!”狠狠放了话儿,一俯身自小案上寻起册印来,高举身前。
“一宫主妃的金册金印在此,谁敢造次?!”檀口即启,纵将凤目一扬,厉色而对,眉峰仿若饱经磨砺的刀剑,嵌在容颜上,精巧得恰到好处。她张扬的是她人生末梢的风华,也是最后的资本。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要靠着这样的东西,来博取自己应有的尊严。
“那苏娘娘就请好嘞,咱家保证,一字不漏,悉数都禀报给准皇后娘娘。那边儿的娘娘得了消息自会好好治您的!”咬牙切齿的冷哼着挤出字眼,从鼻子里发出了几个闷声,将话语拖长了音儿,加重了调子,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满是褶皱的手握紧了拳头,朝着原本四散开来准备动身的几个奴才尖锐喝去,那几人匆匆将红的灼目耀茫的鲜艳家伙什收拾尽了。“都走都走了,别搁在这丧气地方,活该长舒宫成了冷宫!”散碎奴才们带着鲜色踏出门槛,留在长舒宫的颜色依旧是素净洁雅的。
“就不该来这个地儿。”
“怎么请了这档子破差事儿……”
“还真当自个儿是苏娘娘啦?不过一介弃妇罢了!”
隔着红木的雕花窗棂,也传来刘公公一行人沉重凌乱的脚步声和最后不服的嘟囔声儿。有柔和明朗的光线悄无声息的折射进屋子,这一片小天地又恢复了一刻钟前的冷清寂静,也只留得这狭小一隅立足之地。而这片朱墙碧瓦,檐牙高啄,掌控着天下辉煌的四九城,完完全全,成了萧氏的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她突兀的朗声大笑起来,张狂而明媚,刺破了短暂的安宁。眸间晦暗分明,抛了一缕曙光,填住了淌在静谧间的罅隙。缓慢地、重拾一盏香茗来,氤氲着滚出热气,试图暖一暖心。
将凉透了的茶水,用以熄灭赤金细琢蔷薇炉里的袅袅白檀。素手一提,指甲了拨弄良久,甫启盖子,伴着凉透了的心绪和冰冷的茶水一应倾倒在内。捧回新煮的一盏云雾,任由滚烫的温度在她的一双手里留下惨红的痕迹,细托香腮,望着一点儿支末的熏白烟雾发呆,呆滞的眼帘里也浸满了寥落与迷茫。
如白驹过隙,已然五年光阴了,元武十一年的明天,会是个大日子。坐着主位上的人儿潇然一挥袖子,将茶盏往地上一摔,听到细瓷击地的清脆声音,又咯咯笑开了,癫狂得像个心智未全的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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