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前往天都的道济院与慈幼院,并且更有时还会拉着她一起在天都的大街小巷中乱逛。
一刚开始,素丹青不否认自己相当抗拒走在天都的街道上,但当她望着那铺着整齐青石板的道路,望着那融合着各族习俗,却祥和、生气勃勃的市井气
息,望着那显而易见有规画的建筑及政策,以及,她隐隐发现了某些事。
她发现,有人在悄悄地改变天都,让这个天都,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冷酷、萧飒的鬼城!
她发现,有人在默默地创造天都,想让这个原属于东琅族独霸,少数鬼族人操控的山城,成为一个可以包含所有族等,并让所有勒琅国人都可以为之骄傲的首善之都!
是谁在这么做?而又是得经过多少的努力与汗水、泪水与热血,才能有今日这样的成果?
素丹青曾经问过卫去云这个问题,但他只是笑笑地望向远方,然后云淡风清地丢给她四个字——“鬼才知道”
但也就是放下过往的印象,不再抱含任何成见的重新认识天都之时,素丹青也同时由卫去云的身上,看到了很多自己过去或许早该看到,却总忽略的事。
在与孩童相处时,她看到了卫去云剽悍的外表下,那一颗未泯的童心,以及他对孩童们真诚的喜爱、呵护与教导。
在工作声合时在,她看到卫去云说一不不二、霸揽海权的强势头、野心,但也同时看到了他虽不善认错,却知错能改、有过必补的个性,以及海纳百川的胸怀。
在暗潮汹涌的社交台面上,她更看到了在他慵懒的笑容下,偶尔会出现的不耐与厌烦。
他看似交友广阔,但真正交心的,却似乎不在她眼眸所及的范围中,而由于他的身分与地位,他的一切作为与野心几乎都被人摊在阳光下,任人随意讨论、攻诘,但她却看出,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其实存在着另一个他
如今,这个本应很容易被看透,却不知因何事而改变自己个性的矛盾结合体,竟不仅没事就在人前“素儿”来“素儿”去的,并且还真的当她是他的妻似的,让她给他按摩,替他做饭,为他收拾房间,打点宅邸,然后在每一个即将落雷前的时刻匆匆赶回,紧紧将她拥在身旁。
这样的宠溺,着实太铺天盖地,太毫无保留,毫无保留到素丹青的心整个沉沦了下去,根本无法自拔
这样是不对的!
有多少回,素丹青心底的警钟会悄悄的响起,告诉她,不可如此沉溺,但卫去云的一个深情炙吻,却又总让她轻易地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地点,忘却了所有的一切
几个月后的一个傍晚,独自由慈幼院走出的素丹青,心神一直有些不宁,因为早该在三日前便归家的卫去云,至今未曾出现。
怎么还没回来呢?是出了什么事,还是
正当素丹青一边暗自担心,一边像平常时一样,将手中的碎银放至路旁一个浑身恶臭的少年身前时,突然,少年开口了——
“素姊?你是清心岛的素姊吗?”
“你是”愣了愣,素丹青缓缓抬起头望向少年。
“你或许不认识我,但你大婚那日,我爹也带着我去了,不过我们离开得早,那日人又那么多,你可能不太记得我了。”
就见少年神情激动,用着一只被截去手掌的残手踉踉跄舱地扶着墙站起身来。
“但我却不会忘了你,因为我爹经常对我说起你的事,说你帮了多少像他一样的讨海人,又提供给他们一个多么温暖的避风港。”
“你跟你爹都来到天都了吗?”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天都遇上来自清心岛的人,素丹青又惊又喜地轻轻拉住少年的手。
“不,只有我。”听到素丹青的话后,少年却低垂下头,瘦弱的肩头剧烈地颤抖着“而我爹,他永远来不了了”
“别哭,有素姊在,别哭!”望着少年痛哭的模样,素丹青连忙柔声安抚着他“告诉我,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清心岛现在又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没有清心岛了”
“什么?”少年的回答,令素丹青的眼眸缓缓瞪大了,身子僵了。
“自素姊你离去后,清心岛的人就被一帮不知打哪来的人全严刑拷打了一番,一发现身分不是东琅族的,就就”
“就怎么样?”听着少年惊魂未定的嗓音,素丹青的嗓音也飘忽了。
“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后”少年的话,缓缓淹没在他无法克制的痛哭声中“而那日,我与爹因许久未曾见到素姊,便开船而去,可才一靠岸,就被他们逮了住,要不是我爹拚着命护着我逃,我也许早就但我爹他他”
“你们是”望着少年的断掌,素丹青颤抖着唇角问道。
“鬼族”
月明星稀,天都城的夜晚难得暖风轻吹,但素丹青却恍若身处严寒的腊月天,全身僵硬,再也无法动弹。
因为她怎么也下敢相信自己耳中所听到的!
清心岛,竟再不存在了,那个海上的小小桃花源,那个曾带有她多少汗水与泪水的“家”再不存在了
而那个毁了她的家,残害她家人的始作俑者,还口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语的恶魔,究竟是谁?
除了“他”还会有谁
尽管素丹青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但她却怎么也不敢相信,不想相信!
因为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更不明白那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然而此时此刻,最令素丹青痛苦的是,她终于发现自己是一个如何愚昧又善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