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流年淡淡菊

    又是深秋，长夜寂寥，无事时便在网上随便地翻看。蓦然地就看到了这幅图——黑色的背景中，几朵白色野菊花灿然盛开。白中泛紫的花瓣，金黄的花蕊，开在晨曦或是日暮的旷野。美得那样从容，那样清逸。好长时间没再见过这样的野菊花了，蓦然记起童年的那些日子，曾几何时，那些美好的时光也如这淡淡的菊花一样渐行渐远了，但沉积在记忆中的童年却让我每每想起，便如饮佳酿，回味无穷。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美丽的小村庄渡过的，村旁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河，从村的南面向东北方向流去，把小村围了个半圆。不知从何时开始，河水就一直这样静静地流淌着。河的名字就叫涓河。平日里，河水缓缓地流淌，一路长歌，轻吟浅唱，浇灌着两岸的庄稼。河边有大片的草地，长着各种各样的肥美的草，牛儿悠闲地在河边的草地上吃着草，尾巴轻轻地甩来甩去，空寂的午后，不时发出几声哞叫。阳光暧暧地照着，空气中有一股草叶的味道，河面上有风轻轻吹过，水面上泛着明亮而细碎的波纹，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蜂飞蝶舞，各色的野花竞相斗艳。金黄的蒲公英、白色的满天星，蓝色的三叶草，有名字的，还有叫不下名字来的，只是幽幽地散发着清香。最美的，便是这秋天的野菊花了，一簇簇，一丛丛，起起伏伏。无人管理，无人问津，却是那样执着地装点着童年里记忆里美不胜收的河畔。

    秋日的午后，阳光毫不吝啬地把光洒向这片长长的河滩，照着河两边起起伏伏、高高低低的植被，空气里流淌着一种让人想睡的静谧。一把镰刀，一个柳条或是腊条编成的提篮，一个留着长长辫子的小女孩。就在这样的一个秋季里，站在河畔，静静地看着流水哗哗地北去，唱着欢快或是低沉的歌。篮子里，是一双小手在这河滩上割到的嫩嫩的青草，绿的那样的清翠，那样的让人爱怜。草装满了篮子的时候，她总是再把那些长长的草使劲地塞进小小的提篮两边，塞进去的是草根部分，而两旁长长地垂下的是长长的草叶，它们整齐地被塞在篮把的外面，又向上鼓鼓地膨起，算起来，整个篮子外边装的草，竟比里面还要多出许多。这些草，是家里那头小毛驴的美餐。小小年纪的她，己经习惯了每天为小毛驴准备下足够的粮食。有时割一天的，是可以够吃两天的，如果哪天天气不好的时候，也是可以不去的。而更多的时候，是把这些当天吃不完的草晾晒干，以备冬天冰天雪地时的储备。当小小的提篮装得像一个小草垛，篮子把的旁边再也塞不下一缕青草的时候，女孩就对着河水轻轻地笑了，用那沾染了绿绿的草汁的手，轻轻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被太阳晒得略显黑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

    太阳仍在西天上流连，隔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女孩还有一段属于自己的闲暇，可以在这儿流连。天湛蓝湛蓝，风轻轻地吹过这片一望无际的草滩，被风吹过的草叶起起伏伏，发出明明暗暗的光。女孩就在河边采了大把大把的野菊花，有白的，也有黄的，然后，编成一个大大的花环，或是戴在头上，或是戴在脖子上。然后，又采一大把蒲公英花。花其实是早就谢了的，但那些不曾离去的种子仍然不曾背离了母亲，一朵朵地挺立在小小的茎上，高傲地仰着头，一朵一朵毛绒绒的小球，似在炫耀，又似在等谁来采摘。每每这时，女孩总是采了很多，然后，静静地倚着提篮半躺半坐，阳光下，噘起了嘴，轻轻地吹。这些小小的精灵，便仿佛一个个整装待发的伞兵，飘飘悠悠，飞向不同的方向。天空悠远，暖阳如滤，夕阳照得孩子稍稍零乱的头发，闪着暗黄的光。一抹残阳斜照下的，是一幅淡淡的风景画，只是却无人描摩。

    树影渐渐的拉长，淡淡的影子慢慢挪移，小河里闪闪的碎银不见了，草地上的明丽不见了，远处的牛鞭轻响，伴着一两声归巢的鸟啼。傍晚己来临，女孩儿收起镰刀，把篮把上的草使劲地靠拢，挤出一点点空隙，然后把一样晒得黝黑的小胳膊伸了进去，费力地挎了起来，走向炊烟袅袅的村庄。

    童年就这样淡淡地远去了，二十多年的春来秋去，许许多多的往事都己如烟，而记忆中那夕阳下的风景，那淡淡流年里淡淡盛开的野菊花，却在记忆中沉甸，永远地开在飒飒的秋风中，以至于许多年后的今天，仍然历历在目，不曾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