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逃婚了,憨哥疯了似的,踢桶摔瓢、抡风使劲。
三丫爹像泄了气的皮球,端着旱烟袋,拼着劲的吞云吐雾。三丫娘呆坐在炕头上依着被摞唉声叹气。
憨哥年过不惑,亲事提过几门,但都吹了。这次姑妈踮前跑后,好不容易与刘家庄张罗成一门换亲,双方看了个好日子,不打二姐知道就订了婚期。事儿一说开,二姐又死活不同意,一赌气同青梅竹马的强子哥领了结婚证去了南阳。
没有办法只得提出退婚,刘家庄那头一听就急了眼,便三番五次派人上门来不依不饶,把个平素能说会道的姑妈都快缠疯了。
憨哥见亲事泡了汤,更是恼的昏了头,劈头对娘说:“这个没良心的丫头骗子,招呼不打一声,就跟人家跑了,永远别回来,娘你做主,让三丫给我换。”
“憨儿,你三妹才高中毕业,这事儿搁搁再说吧。”
高考结束了,三丫兴高采烈的回到家,把伴随自己三年的行李往大炕上一扔,就一头扎在娘的怀里,娘长娘短的撒起娇来。常言说的好:闺女是娘的小棉袄。三丫娘抚摸着女儿那乌黑的秀发,心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暖意。
三丫娘搬过三丫的头,端详着她那张清秀俏丽的脸,心想自己年轻时就这么漂亮。片刻的欣慰使三丫娘现出多日少有的笑容,但重重的心事马上又使她那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丫,咱家难啊!”三丫娘叹口气又接着说“娘对不起你二姐,你哥的婚事又是娘的一块心病,家成不了,咱家的香火就断了!”三丫见娘说得老泪横流,慌得拿出手绢给娘擦脸。娘又接着说:“你高中毕业了,就是考上大学,家里也拿不出钱来供你”三丫打断娘的话:“您和爹甭为俺操心,现在国家有政策,我去贷款念书,不愁您们。”
听了三丫的话,三丫娘再也没说话。
立秋后的第一个满月,天气有了些凉爽,月华如水,透过院中的大槐树,地上出现斑驳的月影。
三丫在厨房正忙罗着刷锅洗碗,娘喊她:“三丫,你姑妈来了,把地窖里的西瓜拿来。”
“哎”三丫答应着,下地窖挑了个大的抱上来,清水洗过后用刀切开,薄皮红瓤鲜得很,她把切开的西瓜一块一块摁在条盘里,像一朵盛开的大红花。
姑妈和爹娘在凉席上对坐。三丫把条盘放在方桌上,拿起一块递给姑妈说:“姑妈,您吃块西瓜去去热暑。”
“真是女大十八变,三丫一晃成了大闺女,快来挨姑妈坐下,说说话。”姑妈说着拉过三丫,三丫亲近地挨姑妈坐下,脸有些微红。
姑妈和三丫拉了一会家常。三丫爹吸足一口烟,吐出呛人的雾,烟雾慢慢飘散开去。他把烟袋锅在桌腿上磕磕,倒掉烟灰,连同烟袋荷包一起别在腰里,清清嗓子对三丫说:“你姑妈来,是为你哥的婚事,刘家庄这门亲,你姑妈很作难,咱家是讲礼数的,不是不能落在咱身上,再说也不能睁眼看你哥打一辈子光棍儿,想来想去,唉!”
夜变的很静,谁都没有插话,三丫爹停顿片刻,双手摸着双膝接着说:“三丫啊,想来想去,还是由你替你二姐成亲,爹知道你最孝顺,是个懂事的闺女,你心里不乐意,为咱这个家委屈一回吧”
三丫听罢如五雷轰顶,心里透不过气来。本来今天想把自己被山东大学录取的喜讯告诉爹娘,让一家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没想到节外生枝。三丫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懑,一窜站起来,连桌子带翻,西瓜撒了一地“我不同意,为了这门换亲,你们逼走了二姐又来害我,是老糊涂了。”一头钻进西厢房,泣不成声。屋外又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也不想知。
第二天,门被反锁了。娘告诉她明天刘家来迎亲。
三丫傻了,天啊,怎么办?嗓子喊哑了也无济于事。
天黑了,哥再门口守着,娘送的饭三丫一口未进。
夜半,下起了雨。三丫脸色憔悴,她慢慢定下心来,透过门缝见哥披雨衣还在那坐着。她突然发现房角放着一把小铁铲,她拿定主意,急吃了几口饭,喝下碗中的汤,觉得身上有了劲。她把后墙的衣橱小心挪开,用小铲撬掉墙上的砖,手流了血也不觉得疼,终于扒开了一个洞。
她包好衣服,拿好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三丫看看通知书上那大红印章,又看看蹲在门外的哥哥,她不在有眼泪了,她觉得自己真正长大了。
三丫从洞里钻出,消失在了风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