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韩玉在旁边站着,微笑地看着崔孝良,也不说话,非常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崔孝良这人,长得并不算丑,浓眉大眼瓜子脸,缺点是身材有些瘦,不过总是故意一脸凶相,时间长了形成了习惯,龇牙咧嘴,咬牙切齿也成了常态,这才让他在人们眼中的印象大打折扣,加上常作恶事,成为人人看不起的家伙,也是咎由自取。
杨氏有些喘息,说道:“说啊,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奶,我扶你进屋,外面有风。”崔孝良过来挽住杨氏的胳膊,就把他往堂屋里送,嘴里还说道,“你进屋歇着,我出来把事儿给她说清楚。”
杨氏的喘息越来越明显,正是因为挂了不小的一阵风,有些站不稳了,便进了屋,还不叮嘱:“孝良,这闺女不是赖人,你要是敢把人家咋了,我也不活了!”
“哎呀,奶,放心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能把它咋了啊。”说完,崔孝良大步来到院子里,站在韩玉跟前,两人对峙。
“我听你刚才跟俺奶说话的时候还能说会道的,这会儿咋了,哑巴了?”
不等韩玉做出什么反应,崔孝良一脸鄙夷的神色,挑着嘴角,很不屑地说道,“我不知道你给俺奶灌了啥迷魂汤,有一点我说清楚,要是俺奶出了啥问题,别说你,就是你们整个韩家,我都给你们翻个底儿朝天!”
对他的威胁,韩玉并没有现出恐惧的神色,而是淡淡说道:“奶奶这个月底要过七十大寿的吧。”
“关你屁事!”崔孝良没好气地说道。
韩玉也不生气,毕竟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是恶贯满盈的家伙,跟他置气只能气到自己,便说道:“那些松花蛋就当是我送给奶奶的寿礼。”
崔孝良怔了一下,明显感到不可思议,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奶奶她天天一个人在家,没人陪着说话,身体也不太舒服。”
韩玉看他的警惕放松了一些,也就大胆地说起来,“你整天在外,她也不放心,有空多陪陪她吧。松花蛋的事儿,我们不再追求,你的名声很坏,心里应该很清楚的,不为别的,为了奶奶,改改吧。”
说完,韩玉迈步离开了,走到大门口,还不忘回头笑道:“以后我要是建起了松花蛋作坊,说不定找你来帮忙呢,没有开玩笑。”
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崔孝良愣愣地站在那里,走了神。
松花蛋是他偷的没错。
可是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不再追究,还大方地不要任何赔偿,更没有报官。
崔孝良回过神来之后,拧了拧自己的脸,很疼,这不是在做梦。
在他的意识中,除了奶奶之外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虚伪的,都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只顾自己的利益。
那些叔伯姨婶在他和奶奶吃不起饭的时候,都不愿伸手帮忙,眼睁睁看着,还和其他人一样,眼中尽是嘲讽,一副鄙薄的眼神,一脸鄙夷的神色,这些人的面孔,他永远也忘不掉,就这么恨着。所以他疯狂地报复,见了人家的鸡,一转头砸死,见了哪些人家的鸭,一脚踹死,谁家姑娘长得俊,他就去调戏……总之这么做,能够让他觉得有种报复的快感。
每个人见了他都猫见了狗似的,能躲多远就多远,她竟然亲自来到家里,还陪奶奶说话。
崔孝良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被拨动了。
“孝良啊,孝良……那闺女哩?”
杨氏还是不放心,扶着堂屋门的门边框,往院子里看,只看到孙子一个人站着,连忙问道。
“她走了。”崔孝良的声音带着一些说不出的落寞。
“是你把人家撵走的?”杨氏蹒跚着走出来。
崔孝良连忙上去扶住她,说道:“奶,我真没有撵她,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说的啥?”
“叫我以后别乱跑,多陪陪你。”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多少的闺女,不远亲不近邻的,多好的闺女。那我问你,那些松花蛋是不是你偷哩?”
崔孝良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杨氏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来,眼里也啪嗒啪嗒滴下泪来,说道:“咦,你这熊娃子,人家明知道是你偷的,非但没有报官没有叫你赔钱,还过来给我说话,给你说这些话,人家是啥德行,你是啥德行,你咋就不能学好哩!”
“奶……”崔孝良想说什么,哽咽了一下,把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了。
很多时候,此时无声胜有声,说什么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脑海里浮现着韩玉微笑的脸庞,看着奶奶脸上的泪水,在自己的脸上重重打了个巴掌,几个指印立即现出来,被凉风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