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是我的仇人一样!”父亲曾经告诉我。我就奇怪怎么有人居然形容“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若是按照我的理解,应该解读成:“前世做情人没名没分的,今生就投胎做他的女儿,折磨他,让他把前世欠的一次性还清吧!”
我好像和父亲相生相克一样,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很难遂他的意,除了一件事情之外:别人的父母害怕子女青春萌动如何如何而严正以待的时候,我绝对让他老人家放心――从小我就是公认的“冷美人”除了和同性的正常交往,对异性没有任何兴趣包括我的老师。当然这是败我的伟大父亲大人所赐了。二十多年来的头顶着皇帝陛下的高压政策,看惯了母亲柔弱委屈的眼泪,我的心早已麻痹得没有了感觉。也许这就是宿命吧,父女之间的隔世仇!
今年父亲五十岁生日,我没有回家,后来母亲说父亲一个人喝了许多酒,然后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听在耳里,只是嗯了一声。对于父亲的少言寡语,我倒是乐在其中,从小到大他的暴虐无常已经让我和母亲习惯于对他保持缄默,在这个家里大家都各自为政,互不关涉。实际上我们已经成为了形同陌路的熟悉的陌生人。
究竟是怎么的原因使我开始疏远父亲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而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他的。那是对母亲的伤害,对我们这个家的背叛。小学的一天,我亲眼目睹父亲公司那个漂亮的阿姨亲昵的在父亲的肩上窃窃私语,父亲脸上的神采我到现在还没有忘记。从那时候起,我就告诉自己要学会保护母亲,不让她因此受到伤害。虽然父母之间一直都是相敬如宾,但是我一直执著的不能原谅父亲对这个家庭的背叛,不能,绝对不能!
父亲一天天老去,我也一天天长大,有时候我会公然顶撞他,有时候故意让他难堪,我们之间的剑拔弩张让所有亲友都惊讶。在她们眼里我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温柔得让人心疼。可是谁也不会懂得我心里对父亲的恨,我的耿耿于怀!
直到不久前,父亲因病住进了医院,我接到通知,心里微微的颤抖了一下。母亲紧张的表情让我真的很不值得,我一直坚持让母亲蒙在股里什么也不透露,在我的心里除了她,没有人对我再有意义。我没有抽时间去照顾父亲,一直是母亲在奔忙。某天我回家听到了父母的争执,多年的隐忍终于让我爆发,父亲好像被我的激动给吓愣了,那一次,我把忍受在心里二十多年的不满全都倾倒了出来,我看到了父亲眼睛里的惊恐和痛心。“你不值得任何人的付出,你根本没有珍惜这个家庭。所以我不相信男人,不原谅你!”扔下这句话,我拖起震惊的母亲就离开了家,头也不回。
回忆起母亲冷静的表情,我一时无法面对:“他不值得你爱!”我心痛的重复着我心里那个永远的痛。“孩子,你受苦了!”母亲的眼泪安静的流淌了下来:“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从来没有怨恨过,我甚至愿意把这一切都埋在心里。”“你的父亲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了。”母亲给我讲述了她们的故事,第一次我被震惊了,被感动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
当年父亲是个一表人才的大学生,原本有一个很美好的前途,但是因为爷爷的政治问题而不得已娶了家庭成分是贫农的母亲。想当然,母亲并不是父亲理想的对象。婚后三年父亲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开创了一篇属于自己的事业,而这时候的母亲却面对没有为父亲生下一男半女的窘境。奶奶要求父亲离开母亲,因为独子的父亲怎么可以断了香火呢?哪知道父亲坚决不同意,瞒着大家带着母亲去上海求医,也许是他的真情感动了上天,我终于在一年之后顺利出世了。据说那之前,从来不迷信的父亲还专程去拜了观音娘娘。父亲更是把我当作掌上明珠般疼爱,由于很小就接受知识的熏陶,使我显得比其他同龄孩子要聪慧。更值得一提的是,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放弃了到外地发展的机会,更为了我而去做了绝育的手术。他说怕以后有了其他的孩子会偏心。至于那个漂亮的女人其实是父亲大学时候的同学,用母亲的话说;她们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假如没有母亲她应该是父亲的妻子吧。母亲最后的一声叹息让我终于动容:“虽然我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但他尽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守在他的身边,站在他的背后!嫁给他,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听完这一切,我早已泪流满面,原来我一直都在错怪父亲,一直在伤害默默爱着我的父亲。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其实要原谅的不是父亲,而是我。这么多年来都是我自以为是的让身边所有的人为我忍受煎熬。父亲的纵容何尝不是一种付出与宽容呢?
我终于相信:“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这句话的含义。唯有这样的爱,才可以让一个父亲有那么的胸襟来为自己的儿女作出这样的牺牲?这个世界原本是很美丽的,只是我一直都被所谓的恨蒙蔽了眼睛,看不到爱,感觉不到亲情。现在我已经懂得珍惜这份世间最真最美的感情。
有生必有死,有爱才有恨,我们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结这生死爱恨的网,又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解这生死爱恨的结。只是,生死爱恨之间,到底有多远距离?看穿了,生死爱恨,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