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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弘治中兴之后,经济发展越来越快。嘉靖时农民借贷生产已经不是新鲜事了。在隆庆五年的江南,几乎没有人不借贷生产。自耕农和小地主或许还能自己承担大部分,但是手工业者,尤其是在丝绵领域的生产者,必然是要借贷的。
他们借贷的对象主要就是下游企业,针对性也很强。比如织布的人家,大多是从徐氏布行借贷,生产出了成品,直接卖给布行抵债。去掉成本之外的结余,便是家中盈利。周而复始,家庭经济环境越来越好,规模益发扩大,渐渐也开始自己放贷,从单纯的劳动者转变成了生产资料占有者。
正是这个良性循环令江南的商业持续走向繁荣。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永远无法满足的市场,如果生产者与市场的渠道中断,那么资金链就会发生问题。资本没有办法回笼,明年的贷款能力就会受到影响。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长远的眼光,如果今年的货卖不出去,谁还会持续放贷、收货?真当库存没成本么!
徐元佐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仁寿堂的董事会——新集团基本也是建立在仁寿堂的基础之上,这些人仍旧还是核心合伙人。董事会对于徐元佐的消息很重视,并没有探究来源便采信了。
不过他们却不不相信苏州人能够做成这么大的事。
“这不是开玩笑么?他苏州不买松江布,难道浙江也不买?常州、应天。都不买了”众人隔空嘲笑翁少山的异想天开。就好像听说有人能把牛吹到天上去一样,根本就是个笑话。
徐元佐也乐呵呵地跟着众人一起笑,同时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程宰已经是公开的铁杆佐哥儿党了,时刻关注着徐元佐的反应。他看了徐元佐这个笑容。只觉得内涵颇深。循着基本的逻辑来说,若是徐元佐不信,如何会拿到董事会上来讨论?所以这笑容,就像是在嘲笑这些嘲笑翁少山的人。
“敬琏怎么看?”终于有人问道。
此言一出,屋中一片寂静,让徐元佐都忍不住想扔根针。试试能否听到落地的声音。他让沉寂又酝酿了一会儿,方才悠悠道:“翁少山能做到百万身家,真是个白痴?我看未必。他们既然定了策,那么执行上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但是要松江布不出府,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有董事道:“松江衣被天下,若是一年不出货。来年布价肯定大涨啊。”
徐元佐笑了笑:“匪夷所思?我倒是随便就想到了两条。”
众人在仁寿堂之外的产业中,或多或少是与棉布有交集的,立刻竖起了耳朵。
“第一,蔡国熙还是苏松兵备道。他若是卡住了水陆关卡,谁能卖到外地去?”徐元佐问道。
众人心中一颤:把这尊瘟神忘了!
兵备道作为文官,不能直接调动卫所兵丁,但是卫所也不愿意得罪兵备。派点人手去卡水陆要道不算什么大事——巡检司都能做。他们甚至连名目都不需要,派人守住了要求开验,就跟打劫一样,谁家过得去?
“第二,皇店采办。”徐元佐悠悠又道。
众人又是一颤:这也太狠了点。
明人所谓采办,在唐宋称为和买。据孔颖达考证,和买这种经济行为可以上溯到先秦时代。不过这个词的本意是两厢情愿的公平交易,可惜后来就成了官府强行勒索的代名词。《卖炭翁》里“一车炭。千余斤……半匹红绡一丈绫”,就是典型的和买。
大明的官员是没资格和买的,但是皇店——皇帝家开的公司是可以通过中旨指定某地和买某货。若是正常情况下,和买价格也不会很离谱,因为和买的对象也是官绅资本,互相要留点面子。不过现在高拱是要针对徐阶,儿子都要抓去充军了,哪里还需要留这份面子。
“说不定还有第三,”徐元佐晃晃悠悠又伸出一个手指,“再次禁海。我此番南下,发现闽粤沿海仍旧是私港遍地,国家从月港收到的市舶税不过万两银子,却要承担许多烦恼,这等情况之下,煽动禁海也是有可能成功的。”
众人这回满头大汗:“对面那位可是圣眷正盛的首辅老大人,果然不能等闲视之。”
“翁少山只是在给他们敲边鼓罢了。”徐元佐总结道。
众人左右互相低声说话,会议室里一片低沉的嗡嗡声。
程宰凝神听了几句,发现都是没用处的废话,干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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