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莱姆顿 三

问：“你要跟我说什么呢？”

    艾玛愣了一下：“啊？”

    “你是来让我走的吗？”莱姆顿问：“或者，你现在改主意了，想要杀死我？”

    大喵忧伤地垂下了耳朵。他也曾想过保守这个秘密，巨龙怎么能容忍窥视自己秘密的人存活在外呢？可他看见了艾玛，就是忍不住想要将自己心里最深的话都全盘托出。

    我一直在看着你呀。他只是想要这么说。

    “没有！”艾玛赶紧说：“不会、不会杀死你的，只要你保密的话。你会保密的，对吗？”

    “我会为你保密的。”黄玉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她说。

    为你。艾玛的脸有点热，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糟糕，自己当初过来是想说什么的呢？幼崽的脑子一团乱，什么也想不到。难道问莱姆顿是不是要走吗？怎么能问呢？在他一心想要带她回家的时候揭露真相，然后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大猫的心口上插刀？这个问题现在变得如此尴尬，艾玛怎样都问不出口。

    莱姆顿很明白艾玛要说什么。他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大猫咬着唇，告诉自己只要装傻就可以了，可是小女孩微微皱着眉毛，一脸纠结地看过来的样子这么让他难过，他甚至没有办法蒙骗自己，就算仅仅只是假装他一时半会忘记了自己悲惨地失恋了这个事实。

    莱姆顿摇摆着尾巴，口气十分平淡地说：“我要走啦，回我的家乡去。”

    “啊，那个……一路顺风。”艾玛觉得脸都僵了。“那个你还回来吗？”

    “也许吧。”莱姆顿想了想：”我在这里的课还没有上完，也许过一两年，我会回来的。“他问艾玛：“那时候你还会在这里吗？”

    “也……许吧。”艾玛特别心塞地说。她特别想给莱姆顿一点鼓励，哪怕只是肯定点什么事情，可是连这种简单的回答她都做不到。幼崽忐忑地看着大猫，猫少年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只是冲她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看得姑娘心里酸酸的。

    “那么，也许今天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莱姆顿轻巧地转移了话题：“作为纪念，我能给你跳支舞吗，艾玛？”他随即补充说：“只是一支兽人的舞蹈。”

    跳舞？这时候为什么要跳舞？艾玛一头雾水，不过大家都知道兽人是个能歌善舞的种族，也许这个是风俗吧。如果莱姆顿跳一支舞就能让他高兴的话，艾玛绝对没有问题的。于是她赶快回答说：“可以啊，你跳吧。”幼崽非常认真地说：“我会好好看，而且永远记住的。”

    永远。

    龙族的永远有多远？

    莱姆顿微愣，而后他回过神，漂亮的黄眼睛露出了喜悦的笑意。

    远到一个兽人的身体化成飞灰，他还能够停留在一段珍贵的记忆里，还能停留在巨龙美好的梦境里，沉淀在艾玛漫长的时间深处，和她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非常、非常荣幸。”大猫低声说。

    微风拂动他耳朵上的软毛，少年就那样看着她，秀丽的脸上是快乐的微笑。他的尾巴摇摆，他轻盈的脚步微微后退，就在大树下转起了圈。

    艾玛眨了眨眼，面前矫健地跳跃着的是一只白色漂亮的人高的大猫。它的耳朵粉嫩粉嫩快活地抖动，它的毛发蓬松得像云朵，它的眼睛闪烁得像天上的星星。因为怕被山坡上的小房子里听见，它只是轻声地叫唤着，无声迅速而优雅地来回跳动，但仍然尽力舒展身体，向她展示他最美丽、最强壮的一面。

    它从口中发出清亮而雀跃的笑声。

    “艾玛，我跳舞给你看！”

    这是兽人一生中最耀眼的舞蹈，他只想送给她。就算她不回应，就算她不懂，他只想在她面前，用最期待的、最欢喜的，那种甜蜜而又酸楚的心情，跳舞给她看！

    艾玛就很努力地看，很使劲地记，把这道矫健灵活的白色身影深深镌刻在脑子里，就如同她之前承诺的那样。

    其实动作真的蛮简单的。艾玛很庆幸兽人的舞蹈没什么复杂的姿势，不然怎么对得起莱姆顿啊。而且还没有音乐配合，还真的有点难记。傻乎乎的幼崽天真地想。

    然后大猫转了最后一个圈，停下来。

    “艾玛，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美丽的白猫摇晃着尾巴，若无其事地问：“假如你真的是兽人的幼崽，就像我当初以为的那样，一只流落在外的猫人的幼崽被龙人们捡到养大，那么……那么现在，你会跟我走吗？”

    艾玛愣了一下。这样的角度她从来没有想过，可是如果有什么用呢？她犹豫地看了看大猫，虽然莱姆顿表面很平静，但巨龙艾玛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那毛茸茸的胸腔下突然加快跳动的心脏。

    莱姆顿慢慢地、郑重地问她：“你会跟我走吗，艾玛？”

    他是那么期待她的回答。他黄玉的眼睛放出璀璨的光芒，艾玛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做。

    “不会的。”幼崽坚定地说：“我不会跟你走。也许某一天，我会带安格斯和雷文去看看兽人的家乡……但是、但是，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们的。”

    离开小龙们，艾玛想都没有想过。温柔的安利克拉休斯，霸道爱欺负人的雷文，他们只是在一起住了六年多，可是对曾经当过人类的艾玛来说，六年已经是段很漫长的时光。他们已经和她的生活融合在一起，再也没有办法撕扯开来了。

    莱姆顿歪着头看了看她。“……我明白了。”他轻快地说：“对不起，是我没有先遇到你。”

    艾玛突然鼻酸，但她竭力忍住了。她知道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一片泪眼迷蒙里，大猫慢慢地走过来，他是那么郑重地跨越那道小坡上无形的鸿沟，幼崽强忍着眼泪，停在原地不动，让那毛茸茸温暖的脸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它冰凉的嘴唇轻轻贴在她的脸上，但是没有舔。

    艾玛也没有动。

    莱姆顿叹了口气：“讨厌的艾玛，你不该停在这里的，你应该走开。”顿了顿，他又笑了起来。

    “……不过，谢谢你，我亲爱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