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好话吗?再惹着陛下烦心,看你怎么吃罪得起。”
这一闹,反倒是引了魏帝注意,扫了冯智一眼,知道他这是有意护着安子,先嗤了声,很快又继续眯着眼,批阅手中奏折,圣裁道,“好了,有什么重要事儿就说吧。——记得捡要紧的说,否则,就把你交给你师傅,让他好好教你规矩。”
安子赶忙跪下答话道,“陛下,清宁郡王送人进京了。是清河郡王长史亲自押解的,拿着清宁郡王的腰牌请求即刻面圣。”
魏帝像是早料到了,平静得很,朱笔一搁,道,“把人领进来。”
安子正欲起身告退,魏帝又嘱咐道,“记得,这件事不准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太子和朝臣,否则——”魏帝点头说道,“你们都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是!”安子躬身答道,便退了出去。
魏帝素来自以为宫禁之中管束甚严,初登大宝的时候,就立下规矩——凡御前伺候有私下传递消息者,立斩;有背主忘恩,或是私下探查、传送、买卖各宫消息,一经发现,打三十仗,流放北疆。加之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处理过的宫女太监,众人也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说说而已。但数十年下来,却也未曾少过这样的人,玉奴是,安子是就连梦君的皇后长秋监令也是,似乎每个人身边都有这样的人,有人被打死,有人被流放,可还有源源不断的人顶替他们的位置,图的自然是有一天能成为下人中的人上人,纵使一辈子成为不了主子,有了比自己还低等,能欺压使唤的人,也是种满足的安慰。
夏天无的消息还是很快进了东宫,一如哲暄有身孕的事情,西山广宁寺里的青琁很快也知道。
“确实了?果真是夏天无。”
“是!宫里传出的消息,也有人亲眼证实了,说是清河王长史余福亲自驾马车,进了泰安城,直奔皇宫。这消息,应该错不了。”
一问一答的,正是子缊和贵福,同坐屋中的自然还有准点应卯的闾信,这时扶曲初毕,准备烹茶,平和地细细听着贵福说。
子缊本能把求救目光投向闾信,默然点头,让贵福又退了出去。
“果然如先生所料,夏天无多日未有音讯,确实出事。如今,这余福未经归州驿站,一路赶回京城,又是直接进宫面圣,竟是连个中途拦截的机会都没有了。先生,他若是不知此时他家人在我手中,决意背叛,我又该如何?”子缊本跪坐的身子,直立起来,作了个揖,道,“如今,子缊身家性命全系先生计策之上,求先生赐教。”
“殿下无需多礼。”
闾信把子缊晾在一边,自己温杯、纳茶、醒茶、冲泡,一直到一杯温热茶水下肚,才缓缓说道,“心急无用,反倒会暴露更多错处。”
说罢又问,“夏天无的家人,殿下可让人看管好了?”
“是。”子缊恭谨道,“先生可要用他们?”
闾信摇了头,不温不火道,“不着急,不着急。”
“先生助我多年,眼下是子缊所遇最大难关,先生却反而不急了?”子缊着急神色愈显,叩首施礼,“先生,并非子缊心气修炼不精,此刻果真已经是命悬一线之时了。”
“殿下若此刻着急进宫解释,或是有大动作,皇上反倒会认定了,您就是夏天无背后真正的主谋,无论十四爷借着夏天无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您的这个罪名才真正坐实。”
闾信的话言之有理,子缊自然知道,只是火烧眉毛的时候,谁又能坐得住呢!可偏偏,闾信就是这样一个坐得住的人,不但坐得住,还坐得优哉游哉。
“先生所言不错,贸然自辩,只会越描越黑。”子缊话中有哀愁之意。
闾信并不应他的话,只是同样倒了杯茶给子缊。
无言的寂静搅拌着独醒香,悠悠绕绕,弥漫在四处。
骤然间,子缊开口问道,“先生,子缊有一言想求问于先生。”
闾信没有答话,子缊知道,这便是同意的态度了,自己也就开口说道,“先生不想让子缊太快反应,是否还有一层意思?”他顿了顿,继续道,“先生料定,十四为防父皇疑心他有觊觎东宫的野心,故而断不敢将夏天无定性说是我的人。他要等的,是知道他全部的计划,是父皇的圣断。甚至可以说,他不得不在这件事中把自己扮演成一个相信兄长无辜的好弟弟,却实则是助我一臂之力。而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矛盾,还有陛下怀疑和求证的时间。”
闾信一直未曾打断过子缊说话,可子缊反倒越说越自信起来,最后悠然问道,“不知子缊猜测可还正确?”
闾信这才点头道,“不错!不错!”捋着胡子,笑得意味深长,趁势问道,“既然殿下已经想到这儿了,心下,想必已经有良策了吧!”
子缊低首喝茶,称道,“是有想法,只是——”他谦虚含着笑容,“在先生面前不敢自称良策,还望先生指点。”
“你未说,我又如何指点啊——”
子缊见得闾信难得好心情的样子,浅浅笑着,从容说道,“等!”
显然,这个字很是让闾信满足,他的撇口杯已经到了嘴边,略微停住了,没抬眼眸,却是含了笑意抿了口茶。
子缊知道,这便也是他的良方了,便继续说道,“等着前线捷报,我亲自向父皇进言,擢十四十五亲王位份。至于这个夏天无,就全当他疯狗乱咬吧!”
“更何况,子绍这孩子根本不善权谋,他原本也就是被架上这样的地步。他想逼死我,不过是想为李念瑶报仇。”子缊顿了顿,长叹了声,“他心中有雄兵百万,有一统山河之志,他会为了入主东宫,不惜手足相残,却不会为了九五之尊,损我魏国数十年基业。只要他这样心思不变,我们就有办法立于不败之地了。”
子缊话音落地许久,闾信久久未有反应,子缊却并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从容地端起茶杯,润了润说话说得有些干哑的喉咙。
闾信看着他这样喝了茶,方才抚髯长笑,满意道,“能得殿下如此境界,老夫心满意足了——”
子缊自然也是心下满意的,却也不显露,一者自然也是有闾信多年有意引导的功劳,二来,他一个常年养在梦君身边的孩子,识人的本领远过于断事,更何况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子绍兄弟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