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粮草——五六万人马就该有五六万人马的开销,十万也该是有个数的,无论您有什么法子,都是躲不掉的。”
韦良愬虽不太懂这军队调防的事,但是粮草到底是户部所辖,他也本就不是昏庸的官员。
“韦大人,我想问问你,这寻常时候,军队要远征,一般用何法筹集粮草?”
十四问道,韦良愬也就直言回答,“这若是寻常的小战役,一般由兵部和户部核准,之后只要让相邻的郡县城镇调派核实数量的军粮,即可。若是大规模的,就麻烦了,就拿这次淮北之战来说,上将军曹大人所领的十五万人马,说是十五万,但是前后所需的随军人员要三十万之多,所需粮草自然就不是小打小闹能比的。”
那事虽然过去了,但是韦良愬面里仍旧是一筹莫展,“号称是八十万雄兵,其实为运粮草,前后征雇的民夫车马就足足四十万之众。”
十四点了点头,这一切,他这个领兵打仗的王师之将,岂能不知。
韦良愬手里比划着,继续说着,“如果按着这样的比例算,这么的——怎么也得——征用十几万民夫和马车。”
众人皆点头称是,就连本该对军需粮草最为熟悉的兵部尚书裴才樾居然也没有提出非议,满殿之上,除了十五有些不解,只有十四大张旗鼓地摇头,嘴里念着,“非也!”
“十四弟这话怎么说?”
魏帝没有开口,倒是太子先提出疑问来。
“太子且想,素日里边关驻军所耗粮草都是哪来的?”
就这一句,果然是有醍醐灌顶之效,可十四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我朝利用士兵垦种荒地,以获取军队所需的粮食,虽是前朝遗留之制,但是有效地避免了从异地长途运输粮食,更解决边境守备军队之需,因此备受□□赞赏,沿用下来。这些年,不仅有利于边疆的防卫,更为开疆拓土解了后顾之忧。这淮北一战,因为去年南方诸郡收成欠佳,此战又从中原调动了十五万大军,这才需要从中原运输粮草。可据本王所知,单去年,北方四郡粮食收成极佳。这高车一战,若是能依仗戍边军队,不就能省了韦大人口中的这十几万民夫车马?”
韦良愬是被十四的方法安抚了下来,可这要用十万军士去打灭国战争的计策,却戳着兵部尚书裴才樾。
“老十四的想法,众爱卿怎么看?”
听得魏帝发话,裴才樾这才当着大殿之上,出列于百官之中,这般说道,“陛下,臣觉得,清宁郡王此法不妥——”
他把那“不妥”两字说得大声,恨不得直冲着十四去,又像是生怕满朝文武有谁听不见似的。
“裴大人,这话,可怎么说?”
子缊说这话,简直就是明知故问,他自己也不相信单凭北方十五城的五六万守备军士和临时抽调的五万晋陵军,就能得此战胜利。可这话,他还得问,看着十四问裴才樾。
“太子殿下!难道您也信这五六万人能攻占得了高车的平凉、危山,甚至是伏尔部吗?”
“裴大人觉得不可能?”
这裴才樾被这话气得,不想理他,却不得不说,“这是自然——”
子缊点了点头,看向了魏帝。
“绛儿——你呢?你怎么看出征高车的事儿?”
十五早就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但他对十四的主张,也是将信将疑,可他心里清楚,十四能在大殿之上说这话,自然有他自己的盘算,众目之下,自己又不好细问。
“儿臣觉得,十四哥的主张——”他看了看十四,“可行!”
这两个字,显然也在十四的计划之中,虽然事前他什么也不知道。
“清河郡王,您出此言,可有把握?”裴才樾撇了撇嘴,他笃定了这事行不通,无论此言出自于谁,他都不信。
“嗯——”十五嘴里微微哼着,摆了摆首,只想着如何对答不出差错,“裴大人,这行军打仗的事,从来没人敢说‘把握’二字。”
子绛冲着十四,眼里扫过一丝笑,转眼问子缊,“六哥,你说我说的对吗?”
“自然。”十五落在他眼里总有符一脸鬼机灵的样子,子缊也是着实没什么办法。
“裴大人,你作为兵部尚书,难道还不知道柏举之战吗?这阖闾率领的三万吴国军队深入楚国,打败的可是二十万楚军,这些——可是连我新娶进门的王妃都能熟读的典籍。”
十五站在裴才樾面前,这最后一句虽然说地小声,却能让子缊、子绍听得清楚,引得几个人心底憋着一阵笑。
“郡王爷,微臣有句话想问您?”
公孙苻这本是一直不说话的,看着他们四五个站在众臣之间,一言一语,你来我往地,心底盘算,又不显山露水,只待这时才忽地冲着十五问了一句。
“公孙大人有话直问就好。”
“王爷刚刚所提柏举之战,王爷可知,这柏举之战,阖闾听了伍子胥之见,这战可打了整整六年。不知这高车之战,王爷计划耗上多长时间。”
十四没等着十五反应,应答他,“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公孙大人好了。”
“恭请王爷,臣洗耳恭听。”
“今日大殿之上,您重提郁久闾,建议父皇考虑远征高车,方有此刻大殿议政。可否先请问公孙大人,这议政议的是什么?”十五似乎是惯于自问自答,“似乎不是这高车之战该如何主张,而是这战该不该主张?”
公孙苻也是一代老臣,却几乎要被十四的灵活转化转了进去。
“公孙大人,子绍这话何意,大人心中清楚?”
这十四也就自然而然举笏报魏帝,“父皇,高车一战关乎我魏国千万年功业,儿臣着实找不到不战的理由。至于公孙大人所问,这一战要如何谋算,韦大人所虑粮草兵力,如何调派部署,还当在做与各位将军商议后,另做定夺。”
“父皇,儿臣也觉得十四哥所言甚是。”
继着十五的话锋,太子也附和道,“儿臣也觉得,这高车一战如何筹策,也着实无需着急就要今日在这大殿之上说个清楚明了。”
子缊说完举笏再拜,公孙苻随即随声附和。
公孙苻微微施礼表示赞同,答曰,“陛下,战事一起,必久而终,臣也以为此刻也不必再争,不如就许两位王爷将帅之责,再图良方。”
魏帝眼中不免欣喜,大赞道,“难得你们能不在这正阳殿吵吵!”这正说着呢,就双手撑着案站了起来。冯智好忙躬身走至近前,虽也不扶,却总是这般一步半步地跟着,多少年来都是这样。
“高车一战,朕意已决!裴卿……”
“臣在!”
“着你核准北方四郡全部守备各军,全数将士,并同军将名册一道,承报给清宁郡王。”
“臣遵旨!”
魏帝说完就走,冯智自然也本是一路跟着侍候,可这人还没出正阳殿的偏门,冯智就回了来,追着近乎快要散去的大臣高喊,“太子殿下……殿下留步……”气喘吁吁地好容易到了近前,还得恭敬施礼,对着也尚未走出几步的子绍两人说,“十四王爷,十五王爷,请二位留步。”
这三人看着冯智,多少猜出来意,只听这冯智说,“皇上请三位太英殿正殿议政。太子殿下,两位王爷,请吧。老奴还要去请公孙大人和裴大人。”
子缊等自是跟着冯智身后的小太监往后宫里去了,十五还回头望了出宫的甬道一眼,被十四叫了住,“战事要紧,她会体谅的。”
这无端被十四说中了心思,十五也实是无奈,微抬了抬肩,便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