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歪了歪头,似乎稍稍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所以这次牠并没有再出言嘲讽,只是专注地倾听对方说话。
“他成为了翡翠王国的国王,不过生命漫长也许会感到孤独,所以他生了两个孩子,漂亮可爱的公主和王子。”
戴雅停顿了一下,“至于怎么生的,看他的样子,大概可以自花授粉……吧。”
“哦,他绝对可以。”
牠淡淡地说道,“所以这就是结局了?他为你讲述过去,你给他预见未来。”
“雷迦说当我回到我应该存在的时间点时,你们所有人对我的记忆都会被渐渐抹除,就好像我从未来过,但我做出的某些影响依然存在,譬如雷迦也不会再忘记他的名字,他只是会忘记那是我带给他的——哦,对了,雷迦就是风神。”
“我知道。”
神灵声音冰冷地说道,一丝狂暴的怒气逐渐酝酿。
“我知道他们的真名,别忘了我是最先被骗到这个世界的,因为你所谓的创世神毁诺了,也许那些蠢货还有值得庆幸的地方,如果他们想要从混沌中苏醒,想要获得清醒的意识和独立的人格,那么他们得到了,但是我和他们不同——没人能明白我的感觉。”
那一瞬间,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
整个神域似乎都轻微地震颤起来。
夜空中的阴云被震散,月色仿佛也随之破碎,茫茫黑暗云海涌动翻腾。
“我知道!至少我能体会一部分。”
戴雅在震动的花园里大喊出声,她的目光穿过暴动翻滚的气浪,与沉浸在愤怒中的神灵对视,“我也是这样被拉入一个陌生的世界,被毁掉以往的生活,被套上命运的枷锁,我比你弱很多,因此我甚至从来没有过选择的权力,但是——”
“你觉得我很强吗?力量从来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
神灵听到她的话嗤笑一声,低沉悦耳的嗓音充满了讽刺和一丝滑稽。
“我们这个种族,因为各个宇宙中智慧生灵的愿望而诞生,但我的同族们数量越来越少,每当许愿者无法真正兑现自己承诺的代价,我们就要付出更多——”
“等等。”
戴雅怔怔地看着牠,“你借力量给创世神让他造物和开辟世界,他同意将这世界上最强的力量送你,尽管这是个陷阱,但他已经达成了?”
“你以为最强的力量就是操控光之力吗?不,是这世界建立完成后诞生的法则,创世神骗了我——”
牠微微停顿了一下,“我,还有我们的同族,我们都受到一种规则的制约,譬如说接受许愿时必须索要回报,而且许愿者一旦毁诺,我们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懂了,”戴雅点了点头,“假如你拥有了这世界的法则之力,兴许能有助于你解开自己身上的制约。”
对方安静了一瞬,似乎是默认了。
“所以,你被迫留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因为你接受了神格——其他主神是因为神格被束缚,但你不是,你只是在付出那个许愿者毁诺的代价,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戴雅感觉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了。
她串连了整件事,这些年自己的经历,还有来自神明们的破碎或完整的信息。
“我曾经生活的世界,兴许就是那家伙创世的灵感来源之一,木神说它能进入异世生物的梦境,那么兴许它也曾透过我看到我所在地方。”
神灵依然不曾说话。
戴雅再次整理了一下思绪,“等等,假如你不稀罕这世界能给予你的任何力量,你为什么要回应创世神的召唤,在它想要通过你获得创世之力的时候。”
“……我不能选择。”
许久之后,牠淡淡地回答道,声音里无喜无悲,“那是我们的命运,在彻底自由之前,我们必须回应每一个许愿者的召唤,假如他们骗了我们,他们会死,但我们也要付出代价。”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获得你说的‘彻底自由’?”
神灵偏过头凝视着前方,牠的眼眸深邃明澈,虹膜里错落着湖上的粼粼波光。
“很简单。”
牠身上的羽毛在月光下流淌着冷辉,那色泽白得纯净无瑕,如同山巅新雪,仿佛凛冬冷月,优雅垂首的姿态神秘又高傲,恍若传说中复生的古神。
“一次成功的许愿就够了。”
那一瞬间,戴雅很想说就这?
不过,也许这件事并不简单,就像这世上有许多看似简单容易的事,最后都会变得复杂。
像是欲望,像是人心。
然后,她又无法控制地想到了更多的事。
譬如说多年前他们在小镇上的初遇,诺兰送了她一个礼物。
咳咳,不是指的圣灵体,而是物质上真正存在的礼物。
“这本书。”
戴雅从空间戒指里拿出那本硬皮故事书,封面上的鎏金字体闪着微光,她有些滑稽地将书举过头顶,试图让面前身形伟岸的神灵看清自己手中的物体。
——事实上,以对方的眼力不需要这种动作也能看清最微小的细节。
神灵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半晌,牠缓缓开口,“你是我的眷族,未来我们会有所羁绊——受到这世界法则的限制,我不再能随意使用某些力量,所以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
“它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勇士不断寻找怪兽,他经历了各种战斗,击败了许多的敌人,也没有找到那个怪兽。”
戴雅将书翻到最后一页。
绿树林立的高山上矗立着一座塔楼,勇士在那里休息等待。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座山峰赫然是怪兽的头颅,怪兽睁开了眼睛,在阴影中窥伺着浑然不觉的对手。
“我曾以为勇士是叶辰,你是怪兽,后来,我又觉得你更像勇士,怪兽是法则,现在,我想你依然是勇士,怪兽是制约你和你同族的规则,或者你们的宿命——但同时,或许我也可以是勇士,对抗那些我看不到但是一直存在的所谓该死的命运,无论是我自己的,还是你的。单刷有时候不如组队。”
戴雅合上了那本书,“我来做你的许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