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圈养起来做实验就好了。”
朦胧中他听见张索说:“要是能把你丫改造成女的就好了。”
一觉醒来,不过又是场梦而已。
睡得太久,无聊得太久,那些虚虚实实的就分不清了。就好像朦胧中他还听见过莫加说:“要是能让你不害怕就好了。”
害怕?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林迁在研究所里基本畅行无阻,所长能去的地方他就能去。闲得发慌的时候他就四处逛逛,今天这一逛就逛到了南达尔的个人实验室。
南达尔带着一副眼镜,正对着显微镜观察着什么,林迁停在玻璃墙外观察着他。
他看见南达尔换了一张玻片。
张索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在换玻片的时候会在手指间转一下。
南达尔对着光源确认过玻片里的样本,手指灵巧地转了下,把玻片放在了载物台上……林迁愣了片刻,不禁笑自己太钻牛角尖。不过是个小动作而已,真亏他能想那么多。
实验室里的人看见了他,放下手里的活为他开门。
如果是张索,他会说:“看什么看,还不进来帮忙!别指望我给你写实验报告!”
南达尔却温和地笑着:“进来吧,不好意思,实验室比较无趣,要不你联网玩会儿游戏?或者看会儿书?”
“噢好。”看,林迁自嘲,果然不是一个人吧,“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算了,我也休息一会儿吧。”南达尔收拾了实验台,坐到林迁对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只白狸猫?应该是跟我一起来的。”林迁记得阿白也被他们带进了研究所,可是这几天都没有看到。
“你说雪儿?它已经跟少将回王都去了啊。”
“什么,回王都?”
“它是公爵夫人的便携终端,这次出了这么多事,公爵夫人把它召回去询问了。”南达尔说,“好像少将强制关闭了雪儿的通讯功能,为此公爵夫人还狠狠训了他一顿。”
“这样啊……”
也对,怎么会平白无故有只白狸猫到他家门口呢,想必是来找莫加的吧,到头来他还是孑然一身。林迁克制着心里的失落感,分散注意般看着手边的一份实验报告。
“那什么,我快要开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
南达尔叹了口气:“你随时可以出院,坦白说我希望你能多住一会儿,怎么,研究所里住不惯吗?”
林迁摆手:“那倒不是,不过到底还是家里舒服点。而且总住在研究所里,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实验用小白鼠。”
南达尔抽了抽嘴角,忍痛道:“啊是嘛,那我就不留你了。”
临走时,林迁指着那份实验报告说:“对了,虽然我不是太懂人种基因学,不过这里的连接好像错了,这一段碱基是终止子,到了这里就该止步了。再往前就不好控制了,你看,这边出现了一段紊乱的dna……”
南达尔微怔了下,随即笑道:“原来你对基因学也有研究。你说得没错,那是终止子,不过后面的基因似乎进行过改造,我也还在分析阶段。”
“基因改造……想不到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林迁感慨道,“不过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啊,去改造别人的生命,已经成了这么随意的一件事吗?”
南达尔目送他离开了实验室,转身看着那块荧光未灭的实验报告板,眼神微微动摇。
――那是林迁自己的dna。
林迁离开研究所的第二天,南达尔接到了一个诡异的通讯。
他的便携终端夹杂着一阵劲风飞到他的面前,嗡嗡的轰鸣声直到他解锁才停止。
研究所的人常说这个便携终端与所长的温文尔雅一点都不搭,但事实上这是南达尔特别定制的,而且一直没打算更换。
飞行器式的便携终端在南达尔的耳边停下,顶部的螺旋桨化作了画面接收器。
“少将阁下,好久不见。”
“南达尔所长,”那边一身军装常服的莫加微微颔首,“有件事要拜托你。”
“愿闻其详。”
“我要你向皇家研究院提供一份证明,证明我和林迁的基因配对出错了,证明根本没有99%这回事。”
南达尔道:“少将阁下,我的实验结果没有错误,这一点我已经反复验证过。”
莫加眉头皱起:“我不管实验结果怎样,就算半点错误也没有,你也要伪造出一份出错报告,澄清我与林迁的关系。”
“请问您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离婚,”莫加说,“我要跟他离婚,你听不明白吗?”
“莫加少将,你无权要求我这样做。”南达尔有些恼怒了,出错报告这种东西是在挑战他身为科学家的尊严。
如果仅仅是因为双方身份地位的差距就让他做出这样违心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接受,否则不仅他不会原谅自己,整个莱恩家族都不会原谅他。
“无论如何,三天后我要看到卡蒂斯研究所的证明和你的报告书,就这样。”莫加挂断了通讯,出现在南达尔的终端上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军部的徽章。
这表示这次的通讯内容代表了军部的命令,容不得他说不。
南达尔转着手中的玻片,陷入了沉思。
莫加关闭了军部的加密终端,靠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他已经连续数日都睡不好觉,自从安萨亲王公然叛变,自从皇家研究院探查并泄露给安萨亲王他的配偶资料。
莫加竭力避免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以为自己的离开终会给那个人带来平静,如今看来都是白费力气。
阖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一身脏乱的样子,他笑着站在门口对他说:“莫加,我捡到一只白狸猫。”
那种简单的、满足得不得了的笑容――
好像他怀里抱的,眼里看的,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了。
“……要是能让你不害怕就好了。”莫加轻声说。
他从没见过一个人那样害怕孤单。
他总是要求手下的军士克服自己的恐惧,有时手段会很极端,他习惯命令式的逼迫,以为逼迫到最后就能无所畏惧,却从来不知道,假装漠不关心会那么难。
他不明白,为什么民事档案中牵系双方的寥寥几个字,到了现实中就变得那么复杂,变成无限循环的一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