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钱,大家就租借一个本地人的院子,来的七八个人在两个房间挤挤,吃饭也是自己买了材料自己烧。
休息了一日,大家忍不住去外头走了走,街面都已经好好收拾过了,时不时可以看到来中国的外商,有金发碧眼的白人,也有和中国人差不多的别的亚洲国家的商人。
展会开始的前几日,大家登记过后,主办方要求每一个来参加展会的统一修理头发胡须,清洁身体,穿得体的服装。
这次来的大部分人都是手忙脚乱的,租借衣服的租借衣服,剃头发的剃头发。青川拿着剪刀亲手给卫戈剪了个时尚的短发,他还特别有准备的带了两套‘得体’衣裳。
白色府绸制作的衬衫,订着金边白贝壳的纽扣,黑色的柔软垂坠感出色的面料制作的裤子,黑色漆皮的牛皮鞋,还有一件灰色带白色格子纹的薄羊绒风衣,真是要风度有风度,要温度有温度。
这样一打理,青川年轻了好几岁,看着就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属于斯文俊秀的那一挂。倒是卫戈这几年东奔西跑的晒出蜜色皮肤,看着没有青川亮眼。
展会的产品前两日就要摆好,他们的泥人位置并不好,在角落,这次没有经验,也没有带广告牌。
乡长看着别人都有广告牌,急得直跺脚。他们展台的位置本来就很偏,在拐角的后面,一不注意就会直接走过去,那边也没有特别明亮的照明灯。
问负责人,负责人是个穿西装的青年人,梳着三七分的油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来之前都没有好好了解过吗?他们也是第一次参加,就有好好准备,你们……真是浪费了国家给的机会和名额。”
他指责了一通,也没给个解决的方案就走了。
乡长气得捶墙,“都怪我之前没有打听清楚。”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这次失败了,就没有以后。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广交会的名额,乡长等人也都顶着巨大的压力,不成功便成仁。
“不急,还有两天,我们还有时间。”青川沉着气,“现在没有办法,那就死马当做活马医。”他一个个叫人,收集长的木板和大块素色白布,还有那种彩色小灯泡和接线板。也是奇怪,青川平日挺低调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却很有气势,让人不知不觉听从。
青川找人借了几根长木板,买了白布铺上钉好,就是油画布。他匆忙买了颜料,一时间找不到油画颜料就用水粉替了,然后现场开始作画。
幸好开始捏泥人的时候他就买了虚拟教室的课时把艺术手感找了回来。青川画得又快又好,他需要画四张板,一张两平米,这可是大工程。所有人都盯着这个现场作画的年轻人瞧,哪怕很远展位的人也要找个借口来看看。
“没想到咱们大师傅还有这样的手艺。”乡长晚上不肯睡,披着毯子搓了搓手,目不转睛得盯着。
第一幅画是在夜晚,月黑风高,底下燃着篝火,五十六个民族穿着自己的民族服装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他们的脸上带着幸福生活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盼,看起来十分和谐美好。
第二幅是一个西式的舞会,优雅的淑女提起一边的裙子在和风度翩翩的绅士们跳舞,精致的水晶灯在头上闪闪发亮,脚下的花色地毯在裙摆间若隐若现,十分奢靡。
第三幅是沙滩,海天一线,白色的浪花刷过金色的沙滩,穿着比基尼的女人和穿着泳裤的男人在游玩,还有孩子在欢快打闹。
第四幅则是未来都市,到处是摩天大楼和璀璨霓虹灯,街头上穿着时尚的人们在购物,酷炫的汽车在城市穿行。
第一幅画的下面摆放民族特色的泥人。第二幅画的下面摆放西式古典装束的泥人。第三幅画的下面摆放或走或卧的比基尼美人。第四幅画的下面摆着都市丽人。一副对应一个主题,一目了然。
在拐角处有彩灯制作的箭头,闪闪发亮的灯饰把客人从外面引到这边的展台。
“啪啪啪啪。”乡长看着焕然一新的展台,忍不住的大力鼓掌起来。连边上看着青川提笔挥斥从无到有的人也跟着喝彩。
两天时间居然画出如此精美的海报来,还把这小小角落布置得如此醒目,实在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稀奇事。
青川自己却很不满意,时间到底是太匆忙了,他几乎两夜没有合眼,也就勉勉强强画完了,远看还行,经不起琢磨。
“你快去休息吧,时间到了我叫你。”卫戈推着眼圈发黑的青川去睡觉,他早注意到青川这两日偷偷吞了几粒小药丸,但是熬了两天还是脸发白眼发黑跟个鬼一样。
其他人也道,“快些休息吧,明天没你这大师傅不行。”
青川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起床了,他洗了澡,把自己整理得十分清爽,早早守在展台前面。
他们的展台位置很偏,但是四张海报祭出来的效果还是不错,又有彩灯引着,还就有对这些手工艺品感兴趣的外商过来了。差不多一个上午他们就谈成了一个大单子,不,或许说‘他’谈成了更恰当。
乡长平日挺能说的,一看到高鼻子的外国人就哑巴了,别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连青川给予厚望的卫戈都张不开嘴,明明外商带着翻译的,不知道他们紧张什么,所以只好青川上了。
他和高鼻子侃侃而谈,全程不提价钱,就说艺术。青川是学过西方雕塑史,一说出来就很像那么回事。只要把泥人从工艺品提升到艺术品的档次,价格就好谈了。
青川作为制作者,最有资格和人说泥人包含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收藏价值。
对方不傻,是个合格的商人,但青川的表现也很出色,他完全就是个艺术家的派头,决绝不肯将自己的作品贱卖。他们你来我往,从各个方面进行价格拉锯战。
最后的成交价格是,百件以上单价0.8美元,一千件以上0.5美元,对方订购了三千件。
他们的大卡车才带了一万件不到,这就成交了三分之一,大家激动得都快尖叫了,只有乡长还在掐着手指算价格,“0.5美元算成咱们的钱是多少?”
“五六块吧。”有人说。
“一个就五六块?!那三千件岂不是……”乡长眼睛一下直了。
青川却不觉得很多,这些都是二十厘米以上的大娃娃,一窑只能成功烧三分之一出来,淘汰率那么高,这点钱还不够人工呢。也就是这会儿人工不值钱,否则根本就亏本了。他做的泥人个个五官精致衣着华美,还全是纯手工的,放现代没个几千他都不会卖。
算了,现在国家需要外汇,赔本赚吆喝吧。
展会上有记者,见到交易成了的就过来拍一张,他们就过来给常山泥人拍照,也给一群傻乐的拍了照。
“记者同志,这能上报纸?”大家都特别激动。
“能呢能呢,放心。” 记者忙着给青川拍单人照,他长得好上相,还有现场作画的‘传奇经历’,还是捏泥人的大师傅,话题性最强,当然要单独拍两张。
其后两日,剩余的泥人也都卖出去了,拿到的单子会在主办方那边换成rmb,这笔钱到不了青川手里,他只拿死工资,这其中大部分会放到公社里作为公用资金,难怪乡长笑得眼睛都眯成细缝了。
他大力拍着大功臣的肩膀,“咱们明年还来,还来!”
村里人拿着单子去找主办方了,只留下青川好卫戈两人。
“叔,我想学英语,学你和他们说的那些。”卫戈深深凝视青川,明明差不多身高,却要仰视着,“我想成为您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