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荣知道街角新搬来了一户人家,经常只有一个男人进出,相貌温和儒雅,说话也和和气气的,常常在她这里购置生活用品。
南安镇地处偏僻,开车去县城都要个把小时,男人来她这儿买东西不奇怪,可对方明明买的是成对儿的用品,却从不见另一个人出现。
孙福荣知道自己是八卦心起了,在男人再一次来买东西的时候,问:“你又买这么多菜啊,你们家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男人掏钱的手停顿了一下,用手托了托鼻梁上的眼睛,温和的笑,“啊,他身体不大好,在休养。”
孙福荣了然,原来是来养病的呀,啧,别说,咱这儿虽然偏僻,但风景好啊,山清水秀的。
“哎,你媳妇儿吗?有没有啥要帮忙的呀,你一个大男人不请个保姆啥的啊?”
男人明显的楞了一下,接着敷衍的说,“嗯,我媳妇儿,孙嫂钱放这儿了啊,我先走了。”
孙福荣撇撇嘴,什么天仙啊藏成这个样儿,拿着红票子感叹,接着脸色一变,“哎——!给你找钱啊!”
男人早已走的没影儿。由于男人的大方,加上那日交谈的内容,孙福荣对这一家子越发的好奇起来。
刚好第二日男人又来购置蔬菜瓜果,一脸疲惫和无奈。
孙福荣见状,也不顾的什么打听大褂,关心的问:“这是没睡好啊?年轻人不能这么糟蹋身体啊!”
男人笑笑不说话,放下钱走了,孙福荣打开抽屉把钱放进去,刚要关门打算收业了,男人突然又转了回来。
孙福荣纳闷儿,“忘买东西啦?”
男人一脸的纠结,最终艰难的问道:“孙嫂,您有相熟的人……能帮我介绍个保姆吗?”看到孙福荣疑惑的表情,他语气急了起来,“他……我家那位最近吃不了饭,我近日又有点事要处理,我想找个厨艺好的给做点饭,然后打扫打扫家里。”
孙福荣看着他不说话,心里在琢磨,这家人搬过来半个月了,根本就没见过他媳妇儿出来,这……突然要她找人去帮忙,不会是骗子吧?
孙福荣有点担心。
男人看她不说话,心里明了,苦涩的笑了笑,说了句打扰了就走了。
孙福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了,晚上回家跟老公把这事儿说了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她知道自己是劳碌命,看到有事儿的就想帮忙,于是一晚上没睡好觉,琢磨着第二天就帮那家人找个可靠的保姆去。
结果过了好几天那个男人都没来,孙福荣晚上跟丈夫吃完饭出去遛弯的时候路过那边,里面亮着灯,却不见有人出来。
大概过了三四天的样子,男人才来,眼睑发青,脸色憔悴,下巴上全是胡渣子,可把孙福荣给吓了一跳。
“哎哟先生您是怎么了啊?”
男人叹了一口气,“家里人生病了,总是好不了……”
男人的眼里满是疼惜和无奈,孙福荣看着就同情心起,脱口而出,“我去给你帮忙吧!”
男人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有些考虑似的沉默了一会儿。
孙福荣笑笑,自信的说:“我虽然厨艺算不上好,但四川这边儿人哪有手艺差的!放心吧!至少比你做的好吧?”
男人感激的冲她笑,一向从容的面部表情也因激动而变得生动起来,“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您……什么时候能来呢?”
孙福荣想想,说道:“什么时候都可以。”
男人看了看她的铺子,有些犹豫。
孙福荣拍拍他的肩,“没事儿,我家老头子可以看着。”
“那……真是麻烦您了,不过您要是干的话,可能要半年多,您看行吗?”
孙福荣点头,“可以的。”
男人这次是真的打心眼儿里开心的笑了起来,“那您以后每天早上八点过来,简单的收拾一下屋子,做好午饭您就可以回去了,然后晚饭再过来做。”
孙福荣惊讶了,才这么点活儿?
男人看出她的疑惑,好脾气的解释,“我爱人不是很喜欢见人,您不要去楼上第二间的卧室,只打扫其他的就好了。午饭和晚饭,您到点了放客厅就好。”
虽然实在不明白这诡异的条件是什么意思,孙福荣还是好心的同意了,就看这半个月来男人的言行举止,她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坏人,更何况,她一个农村中年妇女能有什么好骗的!
打定了主意,回家跟丈夫说了这事儿,由于工钱实在不低,丈夫也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孙福荣七点多就早早的去了,男人给她开的门,一脸惊讶。
孙福荣笑,“先生,早啊。”
男人轻声笑了一下,“我姓李,你叫我小李,或者明哲都可以。”
孙福荣囧了,这个名字好奇怪,不过看着男人的气度,她还是不好意思直呼姓名,礼貌的叫他李先生。
李明哲开了大门,将人放进来,然后轻声说,“他还在睡觉,昨天晚饭没吃,您能帮着做点开胃的小菜吗?酸辣的那种。”
孙福荣点点头,然后往他指的那的方向走,手脚麻利的切菜淘米。
熬了一个多小时的粥,还没见楼上人下来,孙福荣犹豫的想要不要上去叫一叫,男人就下来了。
李明哲揉着眉心,胸前湿了好大一块儿,走到楼下,闻到香味,眼里露出笑意,走过去看了看,“您这是煮的什么?闻起来真不错?”
孙福荣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嗨,没什么,都是我们这边儿的小菜。看起来不咋地,味道还不错哈!”
李明哲笑着舀了一碗,“您把一楼打扫一下吧,我送上去。”
孙福荣哎哎的答应着,李明哲端着托盘上去。
她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楼上没动静儿,她摇摇头,刚要拿着扫帚去扫地,楼上突然传来碗碟摔在地上的破裂声,噼里啪啦的好不激烈。
孙福荣吓了一跳,看到李明哲从上面走下来,一身的饭菜污渍。
孙福荣心想这媳妇儿脾气可够大的,乡里人性格朴实,可鲜少有这样吵吵闹闹的夫妻,刚才虽然只有摔盘子的声音,却没听见一点儿人声,孙福荣越发对这个二主人不待见起来。
“李先生您没事吧?”孙福荣问。
李明哲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略带窘迫的说,“孙嫂……你生过孩子吗?”
孙福荣惊了一下,纳闷的回:“呃……我有个闺女啊,咋啦?”
李明哲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下楼上,脸上的心疼一闪而过,接着又恢复常态,声音平稳,“那麻烦您,以后按照孕妇的口味来做饭,可以吗?”看到孙福荣越加不解的表情,补充道:“我爱人他肠胃不大好,总吃不下饭,饮食特别些可能会好些。”
孙福荣呆呆的点头,“哦,好的。”
李明哲叹了一口气,“那您先做着,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做好了放桌子上就行。”
“好。”
李明哲转身上楼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西装笔挺眉目温和,看起来像个要去开会的大官。
孙福荣羡慕的看着,李明哲淡淡的笑,然后转身出去了。
孙福荣想着这家的媳妇儿真难伺候,却还是尽心尽力的按照自己怀孕时大姐给她说的注意事项来准备,等她忙活完了,都已经快十点了,然后把饭菜放桌子上,收拾了一下厨房,看着还是没人下来,就拿着包回家了。
下午在家睡了个午觉,看了会儿店铺,到了五点准时去了李明哲家,惊喜的发现中午放的饭菜盘子竟然已经少了一大半了,她赶紧把剩菜都收拾收拾了,想着看来李先生对自家老婆还是很了解啊,这孕妇食谱倒是很对这人的口味啊。
这么想着,做起饭来就更卖力了,到六点的时候已经差不多都做好了,将桌子收拾好,饭菜摆上去,然后离开。
第二天来仍旧是少了一半的饭菜,然后收拾东西,打扫房间,李明哲好像很忙,一大半的时间不在家,不过基本每天早上都是他来给开的门,然后等她来了就出去了,接着到她做好晚饭都不见人回来。
日子就这么慢慢的过着,等孙福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这个家里干了半个月了。
期间一直没见过楼上的那个女主人,这段时间从她剩饭量度来看,孙福荣也大概猜出她爱吃什么口味,的确是得奔着酸辣方向走。
李明哲给的薪水很优渥,她想着等这半年干完了,家里的家具电器什么的也可以再添置一点儿,小女儿上学的钱也可以开始攒了。
孙福荣边盘算着未来的美好日子,边哼着歌挥舞铲子,冷不丁楼上突然传来一阵乒了乓啷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把一整瓶醋给倒进去。
孙福荣本着职业道德眯着眼听了一会儿,见没声儿了,就继续炒菜,没管了。
等她噼里啪啦一盘菜炒完了,熄了火刚要端到桌子上,竟然隐隐约约听到人声,从楼上传来,不是很清晰。
孙福荣放下盘子,纠结了好一会儿,想着李明哲说的他妻子身体不好,别怕是出什么事儿啊。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的往楼上走,到了二楼,慢慢往走廊里面走,发现平时紧闭的跟鬼屋似的第二个房间,此刻竟然敞开了一条缝儿。
孙福荣觉得自己的心脏快的要跳出来了,她平稳着呼吸,暗想大不了被辞退,万一这人出事儿怎么办。
推开门,声音越来越大,竟然像是人在呕吐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孙福荣听得都感觉替她难受。
卧室里面的布置是她从未见过的高档货,这个房间比他们家整个一层的空间都大。
孙福荣扫视了一圈儿,没有人,她找了半天才随着声音找到小隔间的门。
小心翼翼的推开,孙福荣酝酿着口气,小声的问,“夫人您没事吧?”
面前伏在马桶上的人一个惊慌差点跌在地上,孙福荣赶紧伸手去扶。
这一扶可不要紧,孙福荣没惊得差点没叫起来。
面前的哪里是什么夫人,明明白白是个男人啊!
其实男人也没什么,他们也不懂什么同性恋,管不了两个男人怎么生活在一块儿!主要是……主要是这个男人挺着一个大肚子啊!一个明显不是吃撑了喝多的肚子啊!
孙福荣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惊恐的以为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这厢满脸呆滞的打量男人,男人却是挥开她的手,扶着墙壁一点点站了起来,越过她走到洗手台上漱了漱口,干呕了几下,接着擦干净脸,看了她一眼,往外面走。
孙福荣回过神,先是后之后觉的被男人刚才那一眼给冷着了,再是开始忐忑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跟着男人走到卧室,男人撑着腰,尽量不显笨重的在椅子上坐下来,他指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孙福荣也坐着。
孙福荣脸色发白,赶忙摇头,也跟着搬了把椅子跟着坐下。
男人面容清秀,看着也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就是眼神冷冷的,看起来不大好相与的样子。
孙福荣忐忑的坐着,男人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淡淡的开口,“孙嫂是吗?明哲找来的?”
孙福荣点头,“是李先生让我来帮忙的。”
男人皱了一下好看的眉头,轻轻呼出一口气,用手揉了揉肚子,“既然是明哲找来的,我相信你的人品。今天的事……只要你当做没看到,我可以保证你会没事。”
“当然,工资我们会双倍付给你。”
孙福荣愣愣的点头,目光小心的打量他的肚子,这是……生了什么大病吗?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男人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周身莫名的泛出一股子杀气。
孙福荣看着他脸色憔悴苍白,却极有震慑力的看着她,不自觉就想要逃跑。
她组织着措辞,“您是……”
“管好你的嘴!”男人突然大声喝道,“忘记你看到的!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工资明哲会付给你!”
孙福荣张张嘴还要说什么,男人站起来冷冷说了句“先回去吧,晚上不要来了!”就又走向洗手间了。
孙福荣听着耳边“砰”的关门声,以及里面抑制不住的呕吐声,心里越发好奇,却又碍着男人刚才的话而不敢深究,只得怏怏的收拾了东西回家了。
中午回了家,跟丈夫讲自己不干了,丈夫没问什么,孙福荣便又重新恢复以前的生活了。
每天早上早早的去开店,中午回家给丈夫和小女儿做饭,下午睡个午觉,然后看店,然后再回家。
期间她也关注过街角的那栋房子,奇怪的是里面没人走出来,竟然也好像没人进去似的,她知道李明哲应该是晚上很晚才回来,这差不多一个礼拜了,好像都没见他们白天出来过啊。
孙福荣不自觉的就担心起来,那天那个男人的样子太过古怪,她实在无法想象对方是得了什么病,李先生这么久没来,会不会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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