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生来的仇敌,虽然迫于道德与法律的威胁,或是妥协于血缘与长久的相处而酝酿产生的情感——父亲将会压抑住嫉恨,儿子收敛起野心,以虚伪的脉脉温情包裹住真实的毒药,用漫长的时间里缓慢隐蔽地消磨掉那份罪恶的尖刺。”
“在平安无事的情况下。”撒沙补充道。
“在平安无事的情况下,”霍普金斯医生点点头:“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张开手掌,柔声说道:“他们会杀死对方的,虽然他们可能确实深爱着彼此。”
这样说的话,有很多事情就可以得到解释了——譬如说:梅亚雷是如何知道别西卜的真实身份的?鉴于所有的知情人已经将这个秘密牢牢隐瞒了十来年——切加勒已经不算年轻,却依旧强壮有力,作为一个异能者,他或许可以再活上五十年,可梅亚雷已经三十多岁了,他年轻,活跃,作为一个未来的“唐”无论哪一方面都表现的非常合格,他对切加勒也始终敬畏有加,即便现任的“唐”可能是谋杀了他父亲和母亲的人。
在无数双眼睛的监控下,切加勒不能无缘无故地废黜掉这个出色的继承人,海神岛的古怪法律与道德规范不允许他这么做——上一辈的意外绝不能够延续到下一代,斩草除根的命令不能用在血亲的身上。
他放出了那个消息,果然,梅亚雷就像一条受惊的电鳗那样自以为隐蔽地窜动起来,他先是将切加勒出卖给了“机构”一个绝妙的擦边球,连切加勒都不得不做出个赞许的姿态——他宣布对此不做追究。是的,梅亚雷没有和任何一个政府人员或是警察打过交道。名义上属于半官方的“机构”更类似于一个得到政府默许的雇佣军组织——海神岛上的人经常和此类人物打交道,有时受雇,有时被雇,一点儿也不稀奇。
切加勒在“机构”的特殊医院“巴别塔”里待了整半年,必须承认的是,假如没有霍普金斯父子,他出来的日期也许会向后延迟不少,更甚者他会永远都出不来。所以他并没有说谎,霍普金斯确实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回到了海神岛,因此顶不快活的自然是梅亚雷,虽然他没有留下明面上的把柄,但既然已经张开嘴龇出獠牙了,如果不咬下去,那么暴露出来的就是自己最致命的弱点。
切加勒把撒沙安排到了别西卜身边,这差不多就是个警兆般的暗号。
梅亚雷得行动起来了。
这正中切加勒的下怀,为了万无一失,他还及时地抛出了另一个大诱饵。他是爱别西卜的,远远超过给予梅亚雷的。但这份爱显然还不够多。
撒沙不认为现在的别西卜能够发现这一点,但总有这么一天,他会明白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那个时候,他必然已经足够健壮成熟,而切加勒,即便作为一个异能者,也已经太老了点。
哦,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昭然若揭。
“那么,”撒沙问道:“别西卜还能活下去吗?”
“假如他够蠢,”霍普金斯回答:“我想还能,但我不能保证能持续的太久。而且事实上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对吗?”
撒沙思考了一会:“我会让他蠢一点儿的。”
“另外,”他接着说道:“我们不是那样的,对不对?”
霍普金斯医生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当然,”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撒沙,我们不是那样的。”
安东尼。霍普金斯不仅仅是个父亲,就像撒沙并不仅仅是一个儿子。
霍普金斯再一次细细地观察着撒沙——在撒沙的身上他能看到很多人,他的,凯瑟琳的,他父亲的,他母亲的,凯瑟琳父母的,可最多的还是撒沙的——他最亲爱的小妹妹撒沙,那双紫色的眼睛,白色的小牙齿,金色的头发与玫瑰色的嘴唇,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圆鼓鼓的面颊与下巴逐渐消失了,五官轮廓一日比一日鲜明,犀利,手脚四肢变得细长然后,他还会变得声音低沉,身材高大,下巴上长出胡子——但这并不能影响到霍普金斯的信任和爱,小妹妹撒沙在换牙前就已经死去,而她就像是一颗种子,她落在了凯瑟琳的子/宫里,她选择了她所要所寄托与栖身的地方——一个安全、幸福与温暖的地方。
种子在肥沃的土地里发了芽,最终他会成为一棵枝叶茂密的参天巨树。
撒沙在他的身上复活。
这一次,她会活得很久,活得很好,这是她应得的。
(待续)
本章中部分心理学论述及论据参考佛洛依德所著的梦的释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