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邻居们

概半年吧，传来消息，他在国外出意外死了。当时我真是痛快极了。直到又三年，他身边的小厮，偷偷找到了我，我才知道。原来他当年坚决要分手，是因为突然查出来得了绝症。他坚决跟我分手是因为不想拖累我。故意说一些难听的话，是希望我忘了他。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曲小西听到这里，轻声：“那么，那位先生是意外……”

    “不是。”蓝小姐摇头：“他其实是病情恶化去世的，他们家之所以推脱是意外，是因为那是他们家的遗传病。他家是不想暴露出来的。当然，这个病好像也不是秦家每个孩子都会得。死鬼他就是比较倒霉了。”

    蓝小姐说起这些，又饮了一口茶，说：“这种故事，是不是很烂俗？”

    曲小西摇头：“不是。”

    她伸手握住了蓝小姐的手，说：“虽然我知道说这个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我还是要说，既然过去了，就过去吧。”

    蓝小姐露出一抹笑，说：“哪儿那么容易忘记啊！我想，我这一辈子是忘记不了的。”

    她懒洋洋的，“就算不忘记他，我也能生活的挺好的。”

    曲小西：“那倒是。”

    蓝小姐笑：“你看这栋小楼，这栋小楼就是他跟我分手的时候，给我的分手礼物。我住在这里。就觉得他还在我身边。等有一天，我找到我的儿子，我就会跟他说，这是他爸给我的聘礼。”

    曲小西听到这个，恍然想到她刚才提到了孩子，她以为她的孩子没了，是小产了。

    所以，根本不是？

    “孩子……”

    蓝小姐认真：“我的孩子被人偷了。”

    说起这些，她恨得咬牙切齿：“当时虽然我对死鬼心灰意冷，但是孩子总是无辜的。我跟许妈就假装得了传染病，去乡下养病。其实我们偷偷找了一个地方安胎。我那个时候情绪不是很好，结果早产了。许妈把我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不过好在医院医术不错，把我救了回来，也平安生下了儿子。可我大出血，儿子又是早产，身体很孱弱。都需要在医院养着。我们就没有着急出院。谁能想到，还有人来医院偷孩子。那时我比较严重，许妈照顾我比较多。稍微没留神，我儿子就被人抱走了。”

    提到这个，蓝小姐无声的哭了出来，痛骂：“杀千刀的狗东西，偷孩子的缺德鬼！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因着这个陈年往事，许妈也气的颤抖，默默掉眼泪讲脏话，花式咒骂那缺德的玩意儿。

    曲小西不知如何安慰，但是却知道他们都是难过的，她安静的给他们递手帕。

    蓝小姐突然就握住了曲小西的手，曲小西看向她。

    蓝小姐：“我知道，你的文笔很好，你能不能帮我写一个寻人启事？”

    曲小西点头：“好。”

    一点犹豫也没有。

    蓝小姐：“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耽误找孩子，寻人启事也发了无数个。但是找来的，基本都是假货。还有好多，其实是骗子。我也就渐渐的心灰意冷了。我只盼着，能偷孩子的人家，应该是看中男孩子的才下手偷，回家应该会好好待他。不过，哪个当娘的不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呢！”

    曲小西：“孩子有什么特征吗？”

    蓝小姐：“当时我在他的脖子上挂了一个小银锁。”

    似乎也明白自己这样说没什么用，这样的身外之物，随随便便就可以拿走的。

    她又说：“他的肚子，他的肚子上有一块胎记，大概是这么个形状。”

    许妈：“脚底脚底。”

    蓝小姐：“对。脚底还有一颗痣。”

    她轻声：“你能不能帮我想想，怎么写寻人启示更好，既不透漏这些隐秘的证据，还能让人看出来？”

    曲小西：“我想一想吧。”

    蓝小姐握住了曲小西的手，紧紧的：“谢谢你。”

    曲小西摇头：“这不算什么的。别说我们关系相当不错，就算是陌生人，如若有人丢了孩子让我帮忙，我也是愿意的。举手之劳而已。只不过……”

    她想了想，认真说：“都这么多年了，其实发寻人启事的机会也很渺茫的。你有没有考虑，找一个私家侦探帮忙？”

    蓝小姐：“哎？”

    她自己倒是没有想到，可以这样。

    曲小西：“虽然十年前的事情有些遥远，但是未见得一点线索都没有。毕竟，按你说的，你们去的医院不差，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的。”

    蓝小姐点头，疯狂点头：“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可以找个私家侦探。”

    许妈：“其实当时我们当时找了巡捕房，每天都去巡捕房的……不过，一直没有什么效果。但是你说得对，咱们可以找私人侦探，说不定有线索，说不定的！”

    蓝小姐：“对对对。”

    别看蓝小姐平日里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关键的事情，总归是不能放松的。她说：“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

    曲小西：“你冷静一些，你越是冲动，可能越是看不清楚许多事情。”

    蓝小姐：“嗯嗯，你说的对。”

    曲小西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蓝小姐的经历，恰好是戳到了他的痛楚，毕竟她上辈子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有时候她也想，自己是被父母丢掉的，还是其他意外导致的？

    曲小西不知道，不过来到这个时代，她反而安定下来了。

    如果前生今世，她的父母还是这样两个人，那么她被抛弃的几率其实不高。也许真的是，有什么意外导致她被扔在孤儿院门口吧。

    人很善于安慰自己。曲小西就是。

    所以她不为难自己，而且，去追求那些也是没有用的。

    总归都不能知道真相了。

    现在她过得很好，也愿意在旁人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虽然她经验不丰富，但是到底是孤儿院长大，她当初也帮助不少小伙伴寻找家。所以她尽可能的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提点给蓝小姐。

    就算是作用不大，但是曲小西也尽量提点他们。

    不过他觉得作用不大，蓝小姐却频频点头，说：“对对对，你说的对。我怎么就没有早点跟你说！我怎么就没有。”

    这个时候，她最埋怨的是自己。

    曲小西：“别想那么许多，尽量找人吧。”

    蓝小姐由衷的说：“谢谢你。”

    曲小西这次没有说不用谢，反而是扬了扬下巴，笑了一下，说：“希望，真的能帮到你们。”

    上楼的时候，曲小西看到小丫下楼扔垃圾，说：“小丫，今天我想整理一下书，你要来我这边帮忙吗？不让你白干哦！”

    小丫：“哎？”

    曲小西笑：“你帮忙，管你一顿晚饭。”

    小丫瞬间亮起大眼睛，小揪揪晃了晃，赶紧说：“好，我可以干！”

    曲小西：“那你等一下过来哈。”

    小丫：“好！”

    曲小西眼睛闪了闪，含笑：“那我先回去。”

    小丫飞快的往楼下跑，软糯糯的说：“好。”

    其实他们这个楼里，几乎所有人家都知道了。小石头和小丫两个小兄妹被抛弃了。虽然不知道石先生和石太太为什么要扔下孩子自己跑了。但是他们夫妻，已经在这个小楼里消失了两个来月。

    其实具体的时间，曲小西是不知道的。

    但是许妈还有庞太太他们，都是有留心的。

    偶尔唠嗑，曲小西也就知道了一些。

    这两个月，都是小石头来交房租，他还坚持租着这个小阁楼。不过蓝小姐给他减了两块钱。这些都是许妈说的，不过，似乎除了曲小西，旁人家都不晓得罢了。

    自然，减少房租这样的事情，总归不能到处宣扬，要不然，家家户户都可怜，蓝小姐减免的过来吗？

    好在，这栋小楼的住户并不是十分的困难，条件都尚可。对于这可怜的小兄妹俩，大家也是能帮就帮。别看大家平日里是有些碎嘴子的，但是倒是没有人主动在两个孩子面前说什么。也不戳孩子的心窝子。

    像是曲小西这样条件好一点的，偶尔还找他们“干点活儿”，给一点费用和一点吃的东西，就让小孩子很高兴。

    曲小西也想，也许这就是小石头坚决不搬走的缘故吧。

    虽然他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一直在外面工作，到底是懂得一些道理。如果们继续住在这里，这里的人总归是好一些，他把妹妹单独放在家里，也安全。但是如若搬到鱼龙混杂的地方，就不好说了。即便是可以带着妹妹，那么他们只有两个孩子，家里的东西不被人搬空，都是好运气。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曲小西：“进来吧。”

    小丫探头，看到地上放着一些书，不过并不多。

    她说：“姐姐，就是这些吗？”

    曲小西：“对。”

    曲小西将钱袋子交给小东，说：“你们去买点菜回来做晚饭。”

    大小两个男孩子说了好，并没有多忙什么，手拉手一起出了门。

    曲小西：“你帮我搬几套过来，我要签上名字送人，剩下的挪到我的房间里。”

    好少好少的活儿，小丫吸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为了有一顿晚饭，还是呼哧呼哧的干起来。她记得哥哥的话，干完了活儿也要有眼力见儿。

    单薄的小姑娘很快的干好了，曲小西：“你会烧火吗？”

    小丫：“会！”

    曲小西：“暖瓶没有热水了，你烧一点。”

    她可完全没有指使小朋友的不好意思，她是知道的，这兄妹俩都是懂事的，虽然穷，但是却不肯盲目的要别人的东西。正是因此，曲小西才会找他们。

    用劳动力换取一点食物，小孩子心安。

    对她来说，也不是很耽误事儿的。

    曲小西将三套书的名字都签好了，放在了一侧，这是要送到富丽公司三个人的。她答应了杜先生要送他一套书。曲小西就觉得自己该做得到。

    又想了想，她又拿出一套书，写上了赠言。

    杜先生，师爷，杜小五，还有陶曼春。

    四套书，正好了。

    曲小西整理好，用报纸包好，放在了一侧。

    她起身来到厨房，就看到小丫已经把水烧上了，曲小西开始淘米。

    小丫蹲着烧火呢，赶紧抬头说：“姐姐，我来吧。”

    曲小西：“不用，我来。”

    她说：“如果你做完了，没事儿干，可以帮我把地扫一扫。”

    小丫立刻高兴起来，说：“好。”

    小东和小北回来的时候，小丫正在扫地，她乖巧的站在一旁，叫：“小东哥哥小北哥哥。”

    小东高兴：“今天我们买了鱼。”

    小北：“鱼汤很补的。”

    小丫抿起小嘴儿，笑眯眯，似乎想到鱼肉的美味，她吞咽了一下口水，随即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赶紧低头使劲儿干活儿。

    曲小西做饭的时候，小东和小北一贯都是帮忙的。两个人也没有嘲笑小丫小馋猫的样子，他们以前还在白家的时候哦，跟他们一个样儿呢。

    “姐姐，我们刚才在楼梯遇见宿老师了，宿老师说，有点事情想要跟你说。”

    曲小西：“……他是想蹭饭吧。”

    宿白每次来，其实都不会空着手的。

    其实也算不得占便宜。

    但是他爱蹭饭，这是显而易见的。

    曲小西原本还想着到底男女有别，并不太招呼他。但是，要说脸皮厚，这是头一个了。一来二去的，曲小西也习惯了。好在呀，他们楼里的人虽然很八卦，但是似乎都很相信她的人品，也格外的看透了这位大哥的本性。

    所以从来没有人多言语一点。

    宿白过来的时候，曲小西正在焖饭，宿白扫了一眼客厅里的小丫。

    小丫立刻立正，乖乖的站在一边儿，宿白总是板着脸，又身材高大，对小孩子来说，总是很有震慑力的。

    曲小西：“宿老师找我有事呀？”

    宿白来到厨房边，闻到锅里的味道，表情有点心旷神怡。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洋芋焖饭。

    这是曲小西最爱做的饭，把芋头切成指甲盖儿大小的小丁，然后放上腊肉丁，青豆，胡萝卜丁，放一点点调味料，焖成很好吃的拌饭。

    他吃过一次，就记忆犹新，很喜欢的。

    “宿老师？”

    宿白：“我今天收到了姐夫的来信。”

    曲小西：“哦？”

    沈淮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宿白：“他提到了白家。”

    曲小西正在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说：“然后呢？白家又作妖了？”

    宿白：“白老爷跟曲氏闹了起来，曲氏仗着自己身体没问题，把白老爷给打倒了。白老爷本来就瘫痪了，这下子彻底昏迷不醒。说是没有几天活头了。因为白老爷那边的亲戚要打要杀，曲氏逃走了，现在下落不明。我想，他们这么惨，对你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吧？”

    曲小西：“所以你就迫不及待来告诉我了？”

    宿白笑：“我想你应该想知道，再说，这个时候过来告诉你，还能蹭一顿饭。”

    曲小西：“您可真直白。”

    宿白：“我还带了点东西过来。是小宝送给你们的。”

    曲小西：“果然小宝最好了。”

    宿白翘起了嘴角。

    虽然他们接触不算很多很多，但是因着接触，曲小西大概也算是有点了解宿白的。晓得这个人虽然有点神秘，但是还是靠得住的，而且，看样子不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她想了想，说：“有件事儿，我想咨询你一下。”

    宿白挑眉：“什么？”

    曲小西：“你们出去跟小丫一起玩。”

    小东和小北被撵了出去。

    两个小家伙儿还不怎么想走。

    曲小西摆摆手，随即说：“其实，我想问问你，你说，如果我手上有点现金，怎么处理最好？”

    她声音很轻：“买房子是肯定不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如果换成金条银条之类的，一般人也不会跟我换啊。花旗银行收很高的手续费，还要好久预约呢。但是现金放在手里，我是真的蛮担心贬值的。本来钱就不多，如果贬值了，不是更吃亏吗？你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给我点专业意见？”

    宿白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说：“我没有意见，你做什么都不可以！如果你想换金条，换的不多的话，我可以帮你。你如果信得过我，我帮你换。我们内部职员，多少总是有一些自己的福利的。至于投资，我觉得不好，现在这个时候。作为普通老百姓，你不管投入什么，都只是吃亏而已。房产地产赚钱，还有许多投资赚钱。可是你没有背景，一切都是白瞎。你没有好的背景，但凡是赚一点点大钱，你信不信，你今天赚了，明天就有人盯上你。将你吃个骨头都不剩。千万不要小看人心的贪婪。你们就三兄妹，倒是不如，稳妥一点。”

    曲小西：“你的话，也太伤害人了。”

    宿白微笑：“实话而已。”

    曲小西：“那倒也是。”

    宿白：“不过现金留在手上太多，确实不太好。”

    他看着曲小西，说：“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