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旗帮安安稳稳发展壮大,短时间不用顾及朝廷动手。只是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实在是太划算了。
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伏波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吧,做什么都不能意气用事。若是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换来绝大的利益,就该快些用起来。只要能稳住帮中人心,能在海边扎下根基,一些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高举义旗,和当世统治阶级本质对立的群体,被污蔑排斥还是不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若是怕了,恼了,甚至破罐子破摔,那还搞什么斗争?舆论战该打也是要打的,越是艰难,就越要保持冷静,寻找一切能利用手段。要宣传,要教化,要有更多的朋友,要不断拓展生存空间,这些她在史书里看过,也在书本里学过,不过是活学活用罢了。
可惜田昱是个标准的端方君子,遇到这种情况难免会束手无策,若是换成方天喜那老东西来,花活现在都不知耍了多少了。
不过宣传战线的人才本就难得,何况是在这种乱世,只能慢慢来了。
解决掉了这个难题,伏波又道:“我打算从闽地买些女童回来,三岁到十岁为主,其他年岁的也可以收些。这事也跟沈凤说过了,他答应帮咱们牵线。”
田昱眉头微皱:“帮主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这样年纪的孩童,若是男的,将来还能培养成为死士,女童就有些得不偿失了,能干的活不多,花费却不会少,不是特别合算。
伏波十分坦然:“听说闽地溺女成风,我有心帮上一帮,只是现在咱们的势力没法拓展到那边,唯有另辟蹊径了。”
田昱也是当过地方官的,知道溺女的恶习,也能明白伏波的心情,轻轻叹了口气,他道:“帮主有这善心也是好的,只是此事杯水车薪,未必能刹住民间风气。”
伏波道:“这我自然知晓,权且试上一试吧。”
民间风俗的形成,大半都是为了逐利,性别选择也不例外。想要斩断这里面锁链,相当的困难,最根本的就是要把妇女从繁重的家庭劳动中解脱出来,唯有大量稳定的,有薪酬的外部工作,才能让女性摆脱家庭的桎梏,经济独立,进而提高社会地位。最典型的莫过于古代的江浙织女和建国后那些重工业城市里的劳动妇女了。
而她买这些女童,不只是为了行善,更是想用以此为契机,建立更多棉麻纺织、丝绸织造,乃至其他可供女性容身的工厂。当这些厂子开始创造极大利润时,自然会引动资本,进而扩大生产规模,带动女工需求量的暴增。她们势必会遭受资本家的剥削,却能渐渐拥有自己的社会地位,从困境中稍稍挣脱。
番禺是个世界性的贸易大港,只要工业发展起来,规模势必惊人。闽地穷山恶水,不利于耕种,却同样拥有良港,可以进行对标的模仿。而女子也能外出务工,能赚钱养家,哪怕处于利益考量,溺杀的概率也会逐渐减少。移风易俗,转变观念是需要时间,但是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才行。
身为女性,又握有权力,她自然可以放手做些什么。
有了帮主的耳提面命,新的流言很快传播起来。结果没过两日,沈凤就来辞行了。
还是那身华美锦衣,沈凤神情却有些委屈:“赠船乃是两帮大事,谁料却落了小人口实,唉,伏帮主可得帮我说句公道话。”
也还是那身红衣,伏波笑得风轻云淡:“瞧沈兄说的,你我兄弟之盟,哪会有人闲话?将来赤旗帮还得依仗贵帮才是。”
那你还让人乱传?
又不是我先开的头。
两人眉来眼去一通,还真堪堪打了个平手。沈凤失笑:“跟伏帮主相交,真是光阴似箭,只恨日短。将来若是得了空,可得去我那边坐坐。”
“我还好奇闽地风貌呢,等帮中收拾停当,自要登门拜访。”伏波也答得爽快,不过这种“改日一定约饭”的话,多半也是不能信的。
若是可能,沈凤还真想在这边多待些时日,可惜青凤帮也打了两场大仗,还有一堆战利品等着分配,他是确实没时间在这边耽搁了。
虽说直到最后也没弄明白伏波和陆俭的关系,但是墙角嘛,该撬就撬,他可不会手软。一想到这儿,沈凤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只要伏帮主肯来,我定然扫榻相迎。”
“扫榻相迎”这四字,引得几位赤旗帮众人怒目而视,伏波却没显出羞恼,只笑道:“那沈兄得少喝点,再送些什么,我可说不清了。”
沈凤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也不再多说什么,潇洒的冲她拱了拱手,带着一票人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