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地瞪着秀珠,“我没听清,你再叫一次!”
“大神,林大神,这个称呼有问题么?”秀珠一脸迷惑地瞧着林墨言,实则肚里都快笑翻了。她眼神清亮地看着林墨言,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觉得,只有叫你大神才能充分表达我内心的崇敬与感激,你认为怎么样?是不是跟你很搭?”
大神什么的,林墨言不懂其深刻含义,但根据字面意思,倒是不认为是个贬义词,黑着脸重又拿起筷子,算是高抬贵手,放过了秀珠方才口无遮拦的“冒犯”。他的耳朵好使着,怎么可能听差,不过拿他玩笑的人是秀珠,他又不可能真的怎么样她,既然她都找好退路了,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打打闹闹一顿饭用完,时候已不早了。将整理完的行李搬上车,在林墨言的相送下,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秀珠抵达了纽约港。
客轮离港的时间很快到了,将要离别的伤感还来不及酝酿,秀珠已站在了客轮的甲板上,看着海岸线在视线里缓缓远离,看着码头上林墨言的身影越来越小——不知为何,眼泪莫名地刷刷下来了,湿了面颊。
舍不得!到了此刻秀珠才知道,她对着林墨言的感情,不知不觉中已比她想象地深刻得多。
“伯纳诺小姐,甲板上海风大,太阳也大,您要不要回舱里休息?您的房间在一层a106室,行李已送到房间里,这是钥匙,您有什么需要,在船长室可以找到我。”
秀珠循声回过身来,却是这艘取名为黎明女神的豪华客轮的船长,方才林墨言为她作了介绍,并拜托他在这一路上照看她。不过他对她的称呼,还是让她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
伯纳诺,是林墨言本名的中间名,他倒是想用杰诺维塞这个姓氏,只对着他的险恶用心,秀珠能答应么?在学校里,她一直用的是海伦的英文名,要不是林墨言坚持让陌生人叫她“海伦小姐”很不尊重,硬要给她冠个姓氏,她才不会费这个劲儿。
“多谢你,霍尔船长。”秀珠接过霍尔船长递上来的钥匙,弯了弯唇角,“麻烦你了,接下来的日子,还要你多多照顾。”
霍尔船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大胡子,褐色的卷发剪得很短,身形魁梧,肤色是很健康的麦色,倒不像一般常年经历海风烈日的粗糙黝黑。他听得秀珠的道谢,竟是笑得满面红光,激动地摆着手。
“伯纳诺小姐,您太客气了。我这条命都是杰诺维塞少爷给的,比起他对我的恩情,为他做这点事,算不了什么。您放心,我一定将您平平安安送到目的地。”
秀珠点点头,却没有多少心思听这些,她只知道,既然林墨言安排了这艘客轮,拜托了霍尔船长,那么定是不会有问题。
“霍尔船长,我有点累了,你能找个人为我领下路么?我想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哦,对,看我,一说起这些事就停不下来。伯纳诺小姐,不如我带你去房间吧?”
“麻烦你了,霍尔船长。”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有霍尔船长照应,秀珠这一路上一直非常平顺。抵达连云港,秀珠勉强按捺着激动,向霍尔船长告别。顺着人流刚走上码头,便有两个青色短衫、黑色长裤的青年人站在了秀珠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是白小姐吧?林少吩咐我们来接您。”这两人都是正经的华人,拾掇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很是干净利落,精明能干。
“麻烦你们了,走吧。”将行李交给两人,秀珠想到远在美国的林墨言,忽然觉得异常窝心。
两个青年人连说“不敢”,提了秀珠的行李,在前面带路了。
一路将秀珠送到白公馆门口,那两人谢绝了秀珠请他们进去的好意,调过车头离开。
“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您回来了!开门!快开门!”
门房还是秀珠熟悉的那个,黑漆镂空的金属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门房点头哈腰地将秀珠迎进门,“大小姐,您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老爷也好打发人去码头接您?”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秀珠笑了笑,没有解释为何不通知的问题,“我哥哥嫂子在家么?”
“老爷太太都在,小少爷也在。”门房招呼了两个人拎走了秀珠的行李,一路引着秀珠往客厅而去,也不再多嘴。
秀珠挑了挑眉,加快了脚步,剧烈地心跳甚至让她的脸儿开始发红,“家里有客人么?”不然白雄起怎么会在家?
门房点头,“老爷还未出门,他们就来了,到现在都还未走。”
“是些什么人?”
“唉哟,大小姐,这个我哪知道?眼睛长在头顶上,骂骂咧咧的,看着不像是中国人。”
听了这话,秀珠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以前见过么?”
门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没有,这是头一次来。这样的人,要是来过一次,我不会不记得。”
“嗯,你先下去吧。”秀珠点点头,“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眼见门房似是有些犹疑,秀珠笑道,“这是我自己家里,难道谁还敢为难我不成?”
门房退了回去,秀珠也不停留,很快一脚迈进了客厅,却正与里面出来的一干人对了个正着。
领头的一个人接近四十岁,身量不高,跟她比都稍有不如,留着小胡子,大热的天儿居然穿着一整套黑色的西装,系着领结,包裹得严严实实。见着秀珠,他的一双眼睛便黏在了她的身上,一眨不眨。
过了许久,他才上下打量了秀珠几眼,转头对着身侧送他出来的白雄起“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领着人擦着秀珠走过,出门离去。
“哥,他们是什么人?”那几句话,秀珠虽不知道意思,但这不妨碍她听出是日语。再看着白雄起青红交加、气极怒极的表情,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了。
白雄起是什么性子、什么城府的人,能让他连情绪都控制不住的事,该是怎样的棘手?
想到这里,秀珠不由也急了,顾不得久别重逢的惊喜,上前两步拉住白雄起的胳膊,正要接着询问,却被白雄起一把推开。
“你回来干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白雄起铁青着脸,对着秀珠怒吼。吼还不够,“啪!”的一声,白雄起甩手一巴掌扇在秀珠脸上,一把扯过她的手腕,拉着她便往外面拖。
“你马上给我滚!滚!滚回美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