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晋军手里,即使他们是“自己人”。神州陆沉已经很多年了,谁不是谁的匆匆过客?
对于桓温停止进军的原因,其实还有这样一种解释:
其一,长安城的守军并不是孤军,游离在城外的苻苌、苻雄的败军加上雷弱儿的三万精兵,军队数量并不比晋军少,甚至在晋军之上。守军极有可能是苻健的诱饵,作为统帅,桓温必须考虑久攻不下时被城外秦军腹背袭击的情况。
其二,即使能够迅速攻克长安,在当时形势下,也有可能导致北伐军在攻克长安后被周边秦军包围的形势,造成困守孤城的局面。要知道,在长安城外伺机而动的秦军实力并不比晋军弱小。
其三,桓温在等待另一支北伐军的到来,此刻,司马勋正从子午谷奔袭长安,桓温在等待两面夹击情况的出现,然后双方合兵一处,围困长安,进而切断长安守军粮草,逼其出战。这样要比桓温孤军奋战更有把握些。
可惜,北伐军进攻步伐的停止,给前秦创造了布局反击的时间。在双方对峙期间,战场形势发生变化。司马勋虽攻破陈仓,但在子午谷被主动出击的苻雄击败,致使桓温两面夹击的战略企图破产。随后,苻雄军携胜利之势,在白鹿原再败桓温,北伐军损失达上万人,桓温军士气受挫。坚守长安的苻健在固守之余,实行坚壁清野政策,麦熟之际,派遣部队抢先收割长安附近麦子,致使桓温就食于敌计划落空,北伐军粮草不继,陷入缺粮困境。
354年六月,先机尽失的桓温携关中三千余家南归。前秦军乘胜追击,屡败晋军,至潼关时晋军伤亡以万计。桓温退兵之后,负责策应的司马勋退回汉中,前凉王擢退回略阳。
在抵抗前秦追兵的战斗中,北伐军射伤前秦太子苻苌,不久,苻苌即因箭伤发作而死,这也算是桓温的意外收获。
第一次北伐至此结束。
桓温先胜后败,损失战士以万计,然而却带给了人们战胜北军光复中原的希望。也让前秦认识到:晋军之威武雄壮,并不在己之下;晋军之赫赫军威,同样能摧枯拉朽。
那年金戈铁马,两军再次碰撞之际,才有了“草木皆兵”的故事流传。
那个向桓温发表了一番见解和牢骚的王猛,并没有和桓温同进退、共荣辱,在桓温兵败撤退之际,王猛选择了留下,等待着寻找一位真正属于他的主人,演绎一段丝毫不次于桓温的传奇故事。属于君王的谋士,并不愿做将军的幕僚。我们后话再说。
在桓温带回
来的平民当中,有一老妇曾是刘琨婢女,一见桓温便潸然泪下:“公甚似刘司空。”这让一向以刘琨自喻的桓温大喜过望,忙整冠以问。老妇答道:“面甚似,恨薄;眼甚似,恨小;须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声甚似,恨雌。”桓温大为失望,为此不高兴好多天。
或许,桓温的北伐若是成功,老妇人的话便不会那般刻薄了。当年那时,刘琨并没有今日此时桓温的实力。
桓温的第二次北伐因羌族叛将姚襄而起。
其实,姚襄心里很委屈,虽然以前是后赵将领,但后赵灭亡之后便随父亲姚弋仲归降了东晋,忠心事主,并无二心,在姚弋仲去世之后即率部南归,为东晋戍守一方。殷浩北伐期间,姚襄是作为先锋领军出征的,率先接敌,第一个抛头颅、洒热血,胜则全军跟进,共同摘取胜利果实;败则断后阻击,用鲜血和生命为他人铺平回家的路。姚襄无怨无悔。
作为北伐军主帅的大名士殷浩并不信任姚襄,一直以来做事都很讲究的殷浩对其一点儿都不讲究,不仅派军队袭击姚襄,还多次派刺客对其实施刺杀,但刺杀失败之后依然让姚襄做自己的前锋将军,古怪至极,个中隐情就不得而知了。据说后来有刺客对殷浩的做法实在看不下去,到了姚襄军营后就把殷浩派其前来执行刺杀任务的事告诉了姚襄,姚襄盛情款待刺客,待之如故友。
……羌人姚襄,何其坦荡,名士殷浩,如此戚戚!
353年,北伐进军途中,姚襄倒戈反晋,迅速打败了殷浩的北伐军,并纵横淮河地区,在盱眙(xūyí)建立根据地。354年,姚襄占领陈留,其势力范围已经可以直接威胁建康的安危,后由于部将劝说,率军北上,转据许昌。在得知东晋叛将周成占领洛阳后,356年,姚襄率军攻打洛阳,企图以洛阳为根基,进而占领关右地区,以图天下。
严峻形势下,东晋升任桓温为征讨大都督,督司、冀二州诸军事,率军讨伐姚襄。
桓温第二次北伐开始。
356年八月,北伐军到达伊水,久围洛阳而不克的姚襄随即撤围,率兵迎战桓温。
伊水之战,桓温识破姚襄诈降之计,亲临战阵,披甲督战。晋军结阵向前,大败姚襄,斩首数千,姚襄仅率千余人逃走。随后,叛将周成向晋军投降,北伐军收复洛阳。
当时,军中盛传姚襄已死。许、洛百姓闻之,无不望北而泣。
当时,弘农杨亮自姚襄处投奔桓温,对战败而逃的姚襄做出如下评价:神明器宇,堪比孙策,然而雄略武勇,恐在孙策之上。
357年,姚襄被前秦将领邓羌所杀,时年二十七岁。
收复故都洛阳后,桓温拜谒并修复先皇陵寝,数次上书东晋朝廷,要求还都洛阳。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随着岁月流逝,老一代中原遗民渐渐消亡,年轻一代并没有切身的亡国之痛,北伐的“人和”优势正在淡化,此次进军洛阳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前秦正在忍受符生的苛政折磨;前燕慕容氏内部不稳,慕容俊在幽、冀一带疲于奔命;而东晋经过数年修养生息,国力大增,正是还都的大好时机。
但是,建康城中的东晋君臣早已忘记南渡时“唯有蹈节死义,以雪天下之耻”的誓言。
江南的大宅子已经建起来了,各处产业也早已经丰硕,完全适应江东生活的东晋君臣一心偏安,不敢也不愿返回故地。认为迁都洛阳是“驱踧于穷荒之地……离坟贲墓,弃生业……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
总之,好日子已经过上了,除了桓温,大家都不想走。
桓温只能徒然叹息:“永结根于南垂,废神州于龙漠,令五尺之童掩口而叹息!”
无奈之下,桓温携周成及三千余家平民南归。
第二次北伐至此结束。
由于前燕的扩张,司、青等四州随即得而复失,北伐成果没能保住。
第二次北伐收复了洛阳,赶走了姚襄,达到了预期战果,桓温声威大振。《世说新语》中载:“简文作抚军时,尝与桓宣武俱入朝,更相让在前。宣武不得已而先之,因曰:“伯也执殳,为王前驱。”简文曰:“所谓‘无小无大,从公于迈’”,正是在此时发生。桓温的声威,已经达到可以和当时尚在主政的简文帝司马昱“无大无小”了。固是谦辞,却也是写照。
北伐的成功加深了朝廷对桓温的忌惮,永和十二年(356)第二次北伐结束,升平四年(360年)朝廷才因功加封桓温为南郡公,桓温既没能掌控朝堂,也没有获得豫州、徐州的控制权,这为桓温的第三次北伐埋下伏笔。
不可否认,对更高权力的追求,是桓温北伐目的之一。战场上为祖国披坚执锐的将军,同样也梦想着出将入相,万户封侯。投笔从戎去,万里觅封侯。这并不是桓温的过错,恰是他的动力所在。
关乎根本利益之所在,才会迸发出洪荒之力的英勇。
第二次北伐成果的丧失,也让桓温深刻认识到国力不足的无奈。数万将士浴血拼杀的辉煌战果,却因为后续力量不足而拱手让人,这是桓温后来实行“土断”的直接原因。
国与国的战争,归根结底是综合国力的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