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看谁的脸皮更厚,心肠更黑!最终他们还是不如我,栽在我手里!”
说到此,大厅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人,福建布政使胡德彪胡大人求见。”门房来报。
陈道海于是转身朝众人说道,
“你们瞧瞧,这只看门狗的嗅觉还很灵。前后这事件发生还不足七个时辰,他姓胡的就嗅出味道跑到我按察使司衙门上来了。今日说不得还要丢根骨头给他,安定一下他那颗焦急如焚的心。呵呵。”众人又笑成一团,可不是,又有好戏瞧了。
陈道海停顿了下,对门房吩咐道,
“让胡大人在客房稍候片刻,待本大人换完官服即刻与他见面。”
此次陈道海并未让胡德彪久等,不过半盏茶功夫,陈道海便出来会见福建这位藩台大人。
“啊,这不是藩台胡大人嘛,真是不好意思,被小事给耽误了一会功夫,让你久等了。”
“哪的话,我们同省同城为官,这也是缘分。相互拜访拜访,联络一下感情理所当然。你是主我是客,等上一会算不得什么的。陈大人太客气了。”胡德彪脸上堆出副虚伪的笑容。
陈道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福建的布政使,第一眼便觉得此人乃是个油滑之辈。光秃秃的脑门直泛着青光,想来定是油水吃太多的缘故。
双颊处尽是赘肉,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挤成一团很是滑稽不堪。
双眼眯小,老鼠似的贼溜溜的眼光不时打量自己。那眉毛又粗又黑,怎么看怎么不像地方大员,很像街边卖猪肉的。
听差的不久便送了两碗茶上来,陈道海小饮了一口,趁此机会也多瞄了几眼胡德彪,想看透此人的心机,也好见招拆招。
据陈道海了解所得,这胡德彪在福建地界为官已有十一年,伺候过三任巡抚。让人称道的是,这人居然如不倒翁般始终占据着布政使一职。要知道,布政使管着一省财政大权,历来与巡抚同穿一条裤子。若不是巡抚的亲信,是做不上布政使一职的。由此便知这姓胡的很懂得为官之道,脸皮够厚,心胸够黑。
还是胡德彪先开口说话道,
“陈大人,您到省城福州也有数日了,延迟至今才过府看望,实在是要务缠身,抽不得空。”
‘还不是在拍那陈辉祖的马屁,见我砍了姓陈的亲弟弟,为怕遭惹上陈辉祖,才故意对自己不理不睬。’
陈道海边想心头也有些窝火,到了福建接掌按察使一职少说也有六日,居然未见福建任何一名官员前来拜见,换上谁都会气,忍不住还是讥讽了一句道,
“没想到胡大人居然忙成这般模样,需要在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之时冒雨造访我按察使府第。哎,我大清要是多有几个像胡大人这般勤政为国,何愁天下不太平呀!我福建哪还有那么多的冤案丛生。”
这几句话尤为刺耳,听得胡德彪那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表面又不好再辩解什么,只好岔开话题道,
“陈大人如此说,实在令我汗颜不止呀。陈大人您才是真正为民请愿的好官,想当年那陆州风云杀官案、山东巡抚国泰贪没案以及震动京师的冒新圆反控封疆大吏案还不是由您亲手破的,您可是名动天下的人,这肚量也必是宰相级的。
福建按察使一职能由陈大人接任,实在是福建百姓之福,我这里先替八闽乡亲父老谢过陈大人了。”
胡德彪真是很能作秀,毕恭毕敬地向陈道海作了个揖。陈道海也非等闲之辈,你能做作,我也能。
陈道海慌忙掺扶起胡德彪说道,
“胡大人您真是太为百姓着想了,我还真自愧不如哦。往后有关闽省的案子还需多向胡大人讨教一番,我可是人生地不熟哦。”
“陈大人这说哪的话。只要陈大人一开口,我胡某人定会竭尽全力的。像陈大人般国家栋梁之材,实在不可多得。我老 胡非得结交一番不可。”
“那就太好了,能在福建交到像胡大人般的知己太难得了。”
“可不是嘛,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呀!”二人相互拍着肩膀,一副热情劲。外人一看还真以为两人是老友,谁能料到二人骨子里谁也瞧不起谁。
客套了一番后,胡德彪终于切入正题说道,
“陈大人,你晓不晓
得昨晚省城连续发生绑票勒索案件?”
陈道海肚子里可笑开了花,表面装出副丝毫不知情的神态,将送到嘴边的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砸,故作吃惊地反问道,
“真的吗?我还一点都不晓得。这省城治安居然乱成这般模样,实在令人痛心疾首,看来有必要狠狠整治一番。”
胡德彪早就预料到陈道海会作如此表态,故继续打探问道,
“昨夜里福州城一共有八户大富遭劫,各被勒索了三万石粮食及一万两白银,匪徒说要他们立刻开始赈灾。只要赈灾得力,所绑之人将在一月后毫发无伤地送还。”
“哦?” 陈道海眼一亮,开始漫无边际地瞎扯开来。
“居然有如此义贼?难得难得,在此天灾人祸之下,这批匪徒居然还能想到百姓,异数呀!比起有些地方官员来说,真要好上万倍不止,大灾到时却只顾自己的家产。我想胡大人绝不是这般样子的哦!”
胡德彪很是尴尬,这陈道海所言,简直是在指桑骂槐,当着和尚骂贼秃嘛。大雨漫过城堤时,自己确实是在忙着转移财产。
“那是当然,我这人别的没有,这忠君爱民的拳拳之心倒是不缺。”没法子,胡德彪只好厚着脸皮自吹自擂一番。
“那有无何蛛丝马迹可寻?”陈道海问道。
胡德彪答道,
“到目前为止匪徒尚无任何踪迹可让官府寻找。观其行径,很像有人在背后操纵一般,组织严密,进退有序。但若讲是那般灾民所为,就实在令人感到不可信服了。”
“依胡大人所见,当是何方神圣所为呢?”陈道海想着法子摸清这胡德彪的底。
胡德彪话锋一转,锐利地提道,
“陈大人,我听说前几日,你还派人到这八大富户府上商借粮食,却被一一拒绝,可有此事?”
想从我身上挖出点东西?没门。陈道海嘿嘿冷笑几声,滴水不漏地答道,
“确有其事。我是见这百姓生活过得十分疾苦不堪,大雨天露宿风餐的,再没有粮食的话,可能会饿死一大批。故我便派人去这八大富户府上商借粮食,以作救济灾民之用。等朝廷的赈灾粮款下来后再一一还给他们。”
“然后呢?”胡德彪焦急地问。
“哪还有什么然后呀,这八家富户都予以拒绝,说什么需在杨抚台的调度下才能出粮。我见闽省仕绅意见如此的统一,也只好作罢。
难不成胡大人在怀疑这昨晚之事乃在下所为不成?”陈道海故意怒视了胡德彪一眼。
没有真凭实据,胡德彪哪敢把这屎盆子明目张胆地往陈道海头上扣。连红极一时的和珅和中堂都拿这陈道海无法,自己一个小小的布政使哪还会有想整他的念头。若不是八大富户联名控诉陈道海有纵匪抢劫的嫌疑,自己万不会如此匆忙地上这按察使府上来打探消息的。
“我陈道海乃是堂堂朝廷命官,岂能知法犯法!就算真有此念,也不会在派人索粮遭拒后的第二日便动手恐吓勒索。胡大人,你说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胡德彪头点得跟鸡吃米似的。
“当然,我毕竟是一省主管刑罚治安的主官,但实在是刚刚才上任不久,你胡大人以及抚台大人也总得要给我点时间,才好侦破此案吧!
这样,胡大人您去转告那八大富户,先按绑匪要求的去做,我这边也调配人手去查线索。”
这分明是推卸责任,而且胡德彪已经可以认定陈道海与勒索案定然有着密切的关联。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何必强出头做坏人?先看看风头再说。听说总督大人与这陈道海结下了不小的梁子,弄不好这陈道海连那杨魁及陈辉祖都给撬倒了,还是看清形势再行决定下一步的走法,靠山可是很重要的。
陈道海端起茶开始送客,胡德彪只能打道回府。
等胡德彪出府后,二杨及林宾日、明璞等人才从后堂内出来。
“大人,我觉得这胡德彪应是嗅到什么了,今日才这么一大早赶过来。”林宾日不无担心地说着。
“这胡德彪一看便是那种风吹两头倒的人,他定会小心行事,对大人应构不成多大的威胁。”杨遇春对人性很是了解,非常直接地便看穿了胡德彪的为人。
杨芳说道,
“我怎么总觉得这胡德彪乃是两面三刀之人,弄不好在暗处给大人您一刀,那才真正致命。”
“不管那么多,这边的事已解决差不多了,时斋兄,你要多派几个人守着人质,并要让人盯着那八家是怎么放粮救济灾民的。
诚斋兄,你去继续准备劫船事宜。日期即将迫近了,那洋船大概就在这几天便会抵达马尾港的。
宾日,你可与抚衙、藩司里的人打上关系,我们也好提早知道他们的动向。
明璞,你就留守府中吧。”
一切似乎都按着预料中的进行着,抚衙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而那八个富户也兑现承诺,开始放粮救灾。
七月,陈道海下令释放在押的十二名人质后,便领着明璞去了按司大牢。陈道海想在出发前弄清那老戴的具体来历。
新任的狱头见到是陈道海到了,赶紧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跟前,一脸媚笑道,
“大人,打从您上回来过这按司大牢后,小的便仔仔细细地又重新整顿了一番大牢秩序,这次绝不可能再发生毒毙囚犯一事。”
陈道海没好气地斜了眼这新狱头,骂道,
“再有这种事,你可以直接抹脖子上吊,也用不着再来见我了。”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下大牢。狱头知晓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不敢再多吭声,紧跟着陈道海也进去了。
下到第二层时,陈道海让明璞向狱头索要完钥匙后,便把狱头打发上去了,自己与明璞二人一起进入到姓戴老者的牢房内。
进入牢房后,陈道海先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无任何异常状况。与其他间牢房一模一样,有床、有马桶的,有桌子椅子,哪还有不同呢?
陈道海在房间内绕圈子,不断地走动着,东瞧瞧西看看,把明璞的头差点搞晕了。
“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呀。莫不是那老头蒙我?不大可能,骗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自言自语中陈道海坐在椅子上。一坐上去陈道海便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这椅子怎么不太结实呀!
陈道海起身后把椅子翻转过来,用手指敲了敲椅腿,发出扣扣扣的空心声响。
嘿嘿,原来把椅子腿给挖空了,东西藏在那里面呀。
陈道海招过明璞,吩咐道,
“明璞,把这桌子、椅子及床腿,都给我折断,可能有物藏在里面。”
经过一番折腾,明璞共找到两本小册子。
第一本:《戴梓火器集》,讲述的都是些火器的基本知识以及该如何打造火器。小册内还付有各式各样的精巧火器图,按册上所说,威力应都不算小。
陈道海一见到戴梓二字时,愣了一下,这戴梓二字在哪有见到过,很眼熟。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这戴梓的来历。
这戴梓乃是康熙朝的人,因张献忠的养子向其索诈,而妒忌戴梓的人乘机陷害而导致发配铁岭。此案因涉及康熙朝大红人南怀仁,故迟至十年后才翻案,在刑部的纪录中留有存档。陈道海在刑部作律例馆主事时曾浏览过该卷宗,故马上想起来。此人还是位清初著名的火器制造家,曾经制造了"连珠铳"(又称"连珠火铳")和"威远将军炮"("子母炮")。看来戴文正乃是戴梓的后人无疑。
第二本:《中西全面之差距》,戴文正著。
第三本:《天体运行论》,哥白尼著。
第四本:《自然科学的数学原理》,牛顿著。
对于第三、四本书陈道海有一定的涉猎,讲的是地球每日绕着地轴转动、每年围绕太阳运转。而万有引力定律,则讲述宇宙中物质的每个粒子都对其他每个粒子有引力;引力与两个粒子之间距离的平方成反比,与它们质量的乘积成正比。
当然这两个理论与华夏的经史子集、孔孟之道完全相反,有悖于中华五千年博大精深文化的真髓,陈道海不敢吭声说自己清楚这些知识,若让人知道,堂堂朝廷命官居然信这些洋人的玩意,在没完全掌控福建的情况下,恐怕官当不了多久。
陈道海随意翻看了第二本书几页,发现通篇主要内容讲的是英吉利近百年来的高速发展史,并拿此时的西方科学技术及生产与本朝来横向对比,得出如若满清不进行全方位改制,不出百年将被夷人所灭的结论。此人思想确实先人一步,居然能料到满清灭亡,值得招揽一番。
“大人,是否还要去见见那戴姓老者?”
“先晾他一晾,过段时间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