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张有全每月都要偷入盐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一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在救了陈道海之后,还带着他一起去过盐场三次。
陈道海实地考察了三次后,便觉得这绝不是发财的大机遇。所有的大头都被盐枭给吞了,像张有全这样的穷哈哈,只能吃到剩汤寡水,略微填饱肚子而已。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总有一天会被巡场的盐丁给抓住打死掉的。
你说一个堂堂的穿越者怎么能靠偷盗私盐为生呢?传出去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于是委婉地提出要以说书来贴补家用,并还郑重提醒老张勿要再去贩卖私盐。
张有全可不信养子陈道海能单靠说书赚钱养家。南门口的老丁,在酒馆茶楼内说了一辈子的书,还是穷苦不堪,有一顿没一顿的,那日子过得还不如张有全。于是便有了张有全今日丧命的一幕。
“我爹他到底是如何死的?”来到乾隆朝,好歹认了个干爹,总得为他报仇雪恨才是。
“你爹去吉子镇文爷那边卖盐,路上被钱济文带人给堵住了,活生生乱棍打死。现在脑袋已经被悬挂在南城口上了。”
“钱济文?”陈道海沉吟了片刻,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上个月,钱济文强抢民女,被看不过眼的老张给赶跑了,那时候似乎姓钱的发下狠话,要便宜老爹好看。这报仇果然不隔夜。
“赶紧走吧。衙门的人马上就追过来了。那姓钱的可是出了名的狠毒。”牛大焦急地劝说着。
陈道海感激地拍拍牛大的肩膀,这牛大确实憨厚老实,这么危急情形下来给自己报信,日后必有一报。可惜今日不好脱身了。
正寻思着的时候,客栈外进门处传来一片嘈杂声:
“衙差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门口还传来店小二阻拦的声音,
“我们来福客栈可是林半城林大老爷开的,你们刘主薄还提写过店名。。。。。。”
“抓个贩私盐的,你也在这里啰唆半天。走开去。”领头的面容凶神恶煞的钱济文不耐烦地推开店小二冲了进来,跟在身后的七八个白役也随之一拥而入。
陈道海饱含深意地撇了眼客栈天字房乙
房,转身便往那而去。作为穿越者,得上天垂怜,也算是拥有小小金手指的人,自带轻功系统,兼且左手尾指奇毒无比。他悄无声息地潜入天字号乙房,并未惊扰到房中正专心打情骂俏的客人,直接上了房梁等待。
不到片刻功夫,衙门的人便搜到天字号乙房外。
“钱哥,其他地方都搜过了,没发现那小兔崽子,只剩这一间还没进去搜。”一名白役上前禀告道。
“那还不砸开门搜。”这点小事都要指示,弄得钱济文有点上火。
那名白役附耳小声解释道,
“钱哥,里面那人是拳剑帮的!”
“拳剑帮?”钱济文眉头大皱,带着确认的口吻又问了下,
“就是以卖草鞋跟火疗、百病一消丸发家的拳剑帮?”
“是啊,就是那拳剑帮。里面那人是拳剑帮南堂副堂主蜀育飞。”
钱济文恨得后牙槽痒痒的,居然还搜不得了,前功尽弃啊。朝地上猛啐了口痰,骂骂咧咧了一句:
“这些断子绝孙的大骗子,居然也敢拦着老子搜捕嫌犯,早晚要你们好看。”
现在拳剑帮凭借卖草鞋跟火疗法、百病一消丸治病,以陈道海认知中判定的传销模式,早就席卷整个昌邑县。十个昌邑人有两个入了拳剑帮,还有向周边诸县扩散的迹象,其影响力在昌邑早已不下于著名的造反教派白莲教。如果说在昌邑还有让钱济文这个衙门老手都忌惮三分的人的话,那这蜀育飞便算一个。
当钱济文一伙仓促而退之际,蹲在房梁上的陈道海忍不住竖了个中指给这些差役大老爷们,差评!实在是太无胆了。心中还盘算着怎么在二犬相争的时候给杀父仇人钱济文的后背捅上一刀呢。
陈道海悄无声息地溜出天字号乙房,并在观察了许久确认租房附近并没有衙门的人埋伏之后,才跨入自家房间。
房内一片狼籍,被衙门的人抄得一塌糊涂,到处是被砸烂的桌椅。藏在瓦罐内的说书赚来的一百两银子也被万恶的钱济文那帮人给抢走了,临走时还砸碎了装钱的旧瓦罐。这让陈道海着实心痛不已。
百两纹银好赚,古董难求啊。万一什么时候又能穿回现代,这破瓦罐可就老值钱了。经陈道海自己的考证,绝对是明末景德镇产的老器物。冷哼了一下,目露凶光,咬着牙暗道,此仇不报非君子,等着吧,姓钱的,来日方长。
陈道海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左手无意中抚过胸前的一颗吊坠,于是便捏起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
这是这一世的母亲,遗留下来的一个小玉坠。依稀陈道海从脑海的记忆中记得,她曾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成人后方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其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坠之上正面雕刻着‘安顺’二字,反面雕刻着‘康定’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也罢,干爹身亡,看来是离开昌邑前往京师的时候了。
陈道海最后看了眼居住之处,义无反顾地趁黑朝城墙断口处走了。这一走,就拉开了清廷中叶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序幕。
注:第1事---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