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啊哥哥!”
听得醒言这席话,琼肜大惊失色:
“哥哥你这么快就要琼肜解甲归田了?”应用一句刚学到的成语,小琼肜眸子中瞬间眼泪汪汪,“呜呜!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琼肜除了打架比较好之外,写字又时灵时不灵,如果不帮忙打仗,其他就什么都不会了!呜!!”
——其实这时候,小妹妹还忘了说一点,就是她还善哭。她那眼泪真个说来就来,只听得话音刚落,她那明眸中蓄满的泪水便已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直落,再加上一副扁着小嘴拧着眼眉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会无动于衷。再说醒言,没想到只是这么一说,琼肜竟反应这么大,手忙脚乱之余只好暂且撤去兄长的威严,换得一脸讨好笑容,赔笑道:
“咳咳……妹妹别哭啊!你不看哥哥只是跟你商量嘛——好了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我们来猜猜你灵漪儿姐晚上会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
听得这样的意见征询,琼肜哭声不由自主转小,一边哽咽一边回答:“呜呜,可能会带甜年糕吧?琼肜最喜欢吃的,呜呜!”就在小帐中这忙乱而温馨的小风波快到尾声时,天色也渐渐晚了。就在那透射进莲花纱帐的日光渐转昏黄时,出去半天多的四渎公主也再度归来。随她而来的,还有四名力士抬着的一座七宝沉香辇。宝辇香车,停在帐前落日余晖中,正是珠光耀映,灼灼其华。听灵漪儿说,原来今晚四渎龙君将在伏波岛外犒赏三军,便特地命她来请昨日大战的大功臣,“妖主”张醒言。见到代步用的宝辇,其实此时这位“妖主”体力已恢复大半,但在灵漪儿、琼肜极力劝掇下,又看那七彩纷华的座辇似乎极为神奇,醒言也就不客气,一脚踏在放低的沉香辇中,朝后一靠,稳稳地坐定,然后便在四位龙宫力士的抬举下,朝伏波岛
如飞而去。
数百里的距离,似乎转瞬就到,还没等他闻够宝辇中馥郁莫名的奇特香气,便在力士们恭敬的提示声中抵达伏波洲。当沉香辇靠近伏波洲畔的银沙滩涂时,正是夕霞抱月,清风逐浪,万里海疆中波平浪静,晚风习习。
等醒言乘坐的宝辇到达人头济济的伏波洲外,那些服光耀彩的神人立时欢声雷动,个个都向这位杀败古神巨灵的勇士致敬。到这时醒言才知道,他之前想了一下午的说辞全都没用。听那些震天动地、发自肺腑的欢呼声,他便感觉到,好像自从自己被拥为“妖主”、宣为“龙婿”之后,所有古怪惊人的战绩便都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丝毫没什么值得惊奇解释的了。正心中感慨,不知是该惶恐还是自豪时,便听一阵洪亮话语传来:
“好小子,无支祁也死在你手里!”
一听这恢宏的话语,便知是豪爽的四渎龙王云中君。一天没见,等云中君阳父再看到这位少年时,只是简短说得一句,便大笑离去,去别处张罗了。“呵……”
被力士抬着转去别处接受欢呼,已有些晕晕乎乎的少年其实并不知道,在人群背后,那刚刚离去的老龙王正盯着他的背影,心中大乐:
“哈,臭小子!别以为赚到我一个宝贝孙女儿,就在那儿得意,其实你这身本事智谋,对我四渎来说不知有多宝贵!”
自认为划算之极的老龙王,心中得意之余,又不免有些惆怅:“唉……老了,我老了,真要老朽了。不服老不行啊。这仗才打了几天?我就有点腰酸背痛了。唉,以后这四渎,要靠他们年轻人了吧……”且不提老龙王心中怅然,再说这伏波洲外的海天中,大约就在酉时之中,四渎龙军与妖族一道庆祝初战连捷的宴会便正式开始。这一刻,火光烛夜,万众欢腾,灵鱼戏于清波,玄鸟鼓翼高云,万肴浮于水,千盅共逐流,正是天为庐,海为席,鱼精兽灵齐戏,蛟妖禽怪同游,场面真个是浩大宏阔之极!
这样声震四海、光耀九幽的三军庆宴,不为别的,正是四渎要向南海龙域炫耀军威。
千百年来,一直被轻视的陆地水族,这一回终于能扬眉吐气。从今往后,等他们再对上南海龙军海族之时,便再不会畏首畏尾,士气上没开仗便先输一筹!
这样狂热的妖神宴席大约进行到一半,正当那夜风初起、海波动荡之时,随在四渎龙神身边的五大侍臣:庚辰、狂章、虞育、罔象、沖翳,又一齐立起,峨冠博带,风马云衣,飘飘然飞到半空,面向五行八方,一齐昂声吟唱:
“……旌麾奋兮震万里。威凌宇宙兮动四夷。六合不维兮谁能理!”其声磅礴,洪大无匹。当此时也,所有海天中的四渎龙众水精妖灵,全都高声相和,向天而鸣。伴随着呼喝啸鸣,又是火烈俱举,鼓角并震,真个是千人唱、亿灵和,声动轰山,光耀白夜!置身于这样宏大的场面中,斜倚在沉香辇中的少年自然也受感染,端正了身姿,随众神众灵一起唱和啸号,心情激动异常!在这样煊赫军威的海宴尾声,远征而来的军士又忽然齐熄了火具,停下了杯盅,莫大海疆中一片静寂。这时候,便由那琼珮藻蕤、玄裳雾结的四渎公主引领,数十名衣妆肃穆的女仙水姬鱼贯而出,神情庄重,凌波微步,双手捧着一盏盏莲灯,到那已被龙神平息了风浪的海波中去,在星光之下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将一盏盏洁白的莲灯轻轻放到海流中去。
神灯点点,海波悠悠,寄托着对战殁者无限思念的柔白灯火,就这样随波逐流,在三军将士的注目中渐渐远去,一直飘到那望不见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