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何如锦衣薄幸妻

    --袁浩轩的角度

    下午两点多，做完检查的母亲在病床上睡熟了。他牵挂的那个人中午累了回到招待所睡觉，现在还没有来。她真的是累坏了吧，他想。这些天来他辛苦，她跟着他一起辛苦。那么懂事的女子，他毫不怀疑在自己落魄的时候她会陪在他的身边，但是他没想到她能够那么坚强那么乐观那么能吃苦。小小的人儿，每天在房里还缩在棉衣里，晚上睡觉的时候往他怀里钻得那么深，熬夜干活的时候却精神百倍，什么时候都对他笑着，说她不苦，说她喜欢，说她幸福。

    他想她了，才一会儿不见就很想很想。

    看床上母亲睡熟了，他想去招待所看看她，看看他的小妻子。如果她醒了，那么他就坐在床边搂着总是柔软温暖的她，说说情话，夫妻间商量一下他们要共同度过的大难关。如果她还没醒，那么他可以俯身在床边静静看着她，那是多少个清晨他睁开眼睛最喜欢做的事情，看她睡得安宁香甜，那么他的心都可以暂时忘了一切烦恼。只要有她，怎么都好。有她在身边，他就有无穷的信心和力量。

    他用自己那张房卡打开房门，窗帘是拉着的，房间里比较昏暗，他还是有些自责，让水莲花般剔透的她住这样的房间。他放轻脚步走进去，床上没有人，她的手机还放在床头。

    这个小丫头，手机都忘了拿，真是的。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下面一张银行卡，再下面一张字条。他的心被一种不好的预感压得沉沉闷闷。

    就着不太明亮的光线，他看清了属于她的秀雅中还有些男孩子大气的字迹，有些凌乱：

    “浩轩，

    这张卡你拿着，密码是我们在平江客栈结婚的日子。里面的钱足够给你母亲治病了。记得我说过的，把她转到北京肿瘤医院，再找个好的老中医，治愈的希望很大。这些钱是我向父亲要的，这些年来他没管过我，但我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不缺这个钱，你不用还了。

    很抱歉接下来的日子我不能陪着你了。我以为自己对你爱的足够深，可是这些日子我越来越受不了这里的生活。这里没有温暖的房子，没有柔软的床，没有舒适的浴室，没有自己的车，没有蛋挞，没有轻乳酪蛋糕，没有哈根达斯，没有sauvignon，没有牛排，没有音响，没有网络，没有漂亮的衣服，没有我用的高档护肤品，你甚至，不能送我一束清香的百合。好几次我在想，如果下半辈子都要过这样的生活我是不是甘愿，答案是，我不愿意。于是我发现我对你的爱太肤浅。以往只是因为你对我的好，只是因为跟你在一起衣食无忧才有了快乐。接下来你要给母亲治病，还要从头开始创业。我毫不怀疑你能够东山再起，只是那之前的日子太苦，我不想陪你吃这样的苦了。

    曾经的山盟海誓天荒地老，忘了吧，那都是虚幻的诺言，在我们酒足饭饱之后。人连生活都保障不了，还谈什么爱情？以往你看到的我，只是物质基础满足后追求内心高尚的我。当我面临了为衣食奔忙的生活，潜藏的本性才从心底浮了出来。

    我走了。去找一个能给我好生活，对我还不错的男人。人生求什么呢？爱情太虚幻，自己活得好最重要。

    那些钱就当你爱我一场我给你的补偿。

    祝你母亲早日康复。祝你找到一个真正不在乎一切来爱你的人。

    苏乐”

    小小的纸张在他的手里剧烈颤抖。他怎么也明白不了他刚才读了些什么。他再读一遍，再读一遍。

    她走了？她就这样离开了他？他们说好的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她说她永远陪在他身边，她说只要他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幸福的。可是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走了？因为她不想过这样的苦日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那他们以往那么深的爱算什么？他们在平江客栈拜过的天地算什么？不是说好结发为夫妻恩爱到永远吗？车祸，对了，出车祸的时候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只是护着他，她怎么会是因为过不了苦日子而离开他？不是，那不是心儿，不是。她一定有什么瞒着他，这不是她真正想要说的话。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离开他，为什么她要这样说。

    他将手里的纸一遍一遍一个字一个字读，试图在其中找到只言片语的线索，也一遍遍从字里行间说服自己这不是她离开的真正原因，她不是为了物质生活就能离开他的那种女人。

    他不信，打死他也不信！

    然后他的视线停在了柜子上手机旁的银行卡，母亲的生命，母亲的生命还岌岌可危，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要全力挽救。昨天他还在恨自己即使献出生命也无法凑够救母亲的钱，现在有钱了，他失去心儿换得的钱。他却没办法不用，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去死！

    当务之急，他要先把母亲转去好的医院，尽早确定治疗方案，稳住病情。然后，他要去找他的妻子，找她问个清楚，他不相信，她会这样离开他。

    她是心儿，是他生生世世的妻子。不离不弃，他们说好的。

    他又想起了那天背着她上到山顶站在一处崖边，怕高的她躲在他的怀里，却坚持要看着四周的群山和山脚下依稀可见的人家，她清澈的声音那么充满幸福地告诉他：“这里有清丽的山，有静流的水，有友好的笑脸，有慈爱的亲人，有你，有爱，我们能这般安静相拥在一起，看远山如黛烟火人间，浩轩，这是神仙般的生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