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夫人跟着笑过之后,想起那些新作物最初是长在林家后院中的,看着林大夫人的笑容不禁钦佩不已。再回头,便跟林世贵感慨道:“大哥大嫂真是豁达。一个世袭的爵位,竟是没有一丝不舍得。”
“本来也是宜佳那孩子要捣鼓农事……大嫂是当给了宜佳做嫁妆了吧。”林世贵如今已经很习惯地不时拥抱一下自己的妻子,安慰她道:“看吧,大哥他明年孝满一定要起复的。”
“我们林家传下来的箴言,只要隔代能有一人为官支撑门庭就够了。”他眼中目光闪动,道:“家寒生性老实,最后能官拜四品就很不错了。将来……”
这对夫妻在秋夜中低语不提。
只说当日安悯公主受惊昏倒在皇宫,醒来后不知怎么又惹怒了今上,公主贬为郡主,且将太皇太后给她的人也给退了……太皇太后听到宁公公的回禀以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道:“安悯这孩子,太不走运了……”、
有个嬷嬷似乎想劝太皇太后什么,但太皇太后却道:“扶哀家去小佛堂吧。”这就是放弃了安悯,不再为她说情的意思。
安悯公主躺在坤宁宫的偏殿中,只觉从心底深处生出阵阵冰凉来,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下去,寂寥仿佛如秋日最后一片不肯从枝头落下的枯叶。
没有人知道,她在失去第一个孩子之后,在亲眼看见一盆盆血水从她的身底下端走之后,就再怕见到血。当第二个孩子也失去,当她感觉到身体内有汩汩液体往外流出之时,单是那种想象中的景象就让她恐慌到暂时失明!
所以,当她再次看到有鲜红的液体从那两个太监额头上流出之时,恐惧又再一次占领她的心神,夺去了她的意识!
安悯公主睁开眼,眼中却并无焦距。而她的头脑中,却正是一片滔天漫地的红,殷的红,粘稠的红……无边的红让人心慌胆颤,想要尖叫,却偏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绝望地躺着,任人宰割。
是的,任人宰割。
安悯公主躺在这偏殿的两日中,只有这一个体会。
两日后,她终于踏出了房门,向皇帝和皇后辞行。
应庆帝没有见她。
皇后娘娘神色不忍地给了她一张圣旨。安悯公主打开看了看,心中反而一片平静。
她对皇后娘娘道:“娘娘,您知道您们所有人都看错了杨广北吗?相信我,那两个太监的死,一定同他有关。相信我。”她看着皇后的神情,终于摇头道:“算了,你们是不愿意相信的。我走了,娘娘保重。”
她带着已经被隔开两天的自己的婢女出了宫。
当她这句话被人报告给应庆帝知晓时,应庆帝不以为然,道:“同安伯如何有那样的本事?用他来挑拨什么,幼稚了。”
再说安悯公主出了宫,坐在马车中听到街头巷口的议论,听到杨广北因为几种新作物而被封了同安伯时,听到人人在艳羡他的好运气在赞叹着说起“林氏女”时,安悯公主脑袋又嗡了一下。
她不知道怎么才到了宋府,开口就道:“任姑姑呢?”
下人却欲言又止。
安悯公主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转头看着内管家,厉声问道:“任姑姑呢?说!”
内管家跪地垂首,道:“会公主,任姑姑出去之后,至今没有回来。跟去的车夫说认姑姑独自上山,然后他一直等到天黑不见人回来,连忙上山寻人,却只在半山腰找到了任姑姑丢下的篮子……”
有人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普通的竹篮送了上来。
安悯公主心跳越来越快,呵斥道:“什么意思!说!”
“任姑姑她……她可能出了意外。”内管家低声道。
安悯公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向后倒了下去。两个丫鬟立即接住了她。只见她泪流满面,道:“让府上所有人都去找!都去给我找!找不到,就都不用回来了!”
内管家有些为难,却应了“是”。
他正要去吩咐人,便听见安悯公主又道“回来”,于是再次跪在了地上,等候安悯公主吩咐。
安悯公主突然想起了柳家。任姑姑是去见柳家人的。
她忙道:“再派人去柳家问问,去柳家,问问他们老夫人回来没有……”
“奴才记下了。”内管家又跪了一会儿,见安悯公主再没有吩咐了,才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