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然而,就在我左右踌躇着,不知如何进退的时候,我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年送方天琪回家时,她躲在我身后,显出一副惊慌失措的可怜模样。
那神情让我感到心酸,同时也让我心底一亮。
对了,还有那位方老太太!
方天琪的奶奶,她现在是唯一能认出方天琪的亲人了。
想到这一次,我很快离开了方家小楼,前往方老太太的住所。
虽然我头脑里依然一片混乱,不知道这样一位年迈的老人,面对自己完全失忆的孙女,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同时我也难以想象,如果将此时的方天琪交给方老太太,那该让这样一对祖孙,如何生活下去?
可是,即便方天琪不会留在方老太太处,我依然还是有责任让方老太太知道,她满心牵挂,满心歉疚的孙女,其实还在人世。
我应该仔细琢磨的只是,如何委婉的跟方老太太慢慢的讲述这件事情,不至于忽然之间,惊吓到她老人家。
可是,当我走到方老太太居住的那栋很陈旧的小楼上时,我见到的却是一道紧缩的房门,以及房间里的黑灯瞎火,漆黑一片。
那道紧缩的房门上面,甚至已经落满灰尘,布满蛛丝,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
我心里一阵慌乱,所有残存的温度,都在这一刹那间烟消云散。尽管当时已近深夜,我还是发了疯似的,开始猛敲方老太太的房门,同时也发了疯似的开始乱敲左邻右舍的房门。
几个房间里都走出了人,他们吃惊的看着我,问我是什么人,做什么。
我语无伦次的说,我说方老太太孙女的朋友,是方岳老师的朋友,我找方老太太有要紧事。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走过来,神色凝重的告诉我,方老太太早在半年前就去世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可原本就已经并不清晰的头脑,再次变得更加混乱。
我嘴巴里喃喃自语着,“怎么……怎么会这样……”
那老头叹了口气,“年轻人,想开点吧。你看,他儿子方岳就是一时想不开,气得一病不起,差点把小命都给搭上了……”
我茫然的看着那老人,“你是说……你是说方岳老师他……他就是因为自己母亲的去世,受到的打击,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老人点点头,同时唉声叹气的道:“其实,何止这一重打击。女儿刚走,老母亲也紧接着就走了,换谁谁都受不了啊!”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年轻时,老婆又莫名其妙的离开了,你说这老方,他到底是……唉!”
老人一面说着,向我摆摆手,自己回家去了。
我愣怔在楼道里,听不清那些邻居都跟我说了些什么,然后一个个走回家去,我却如同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无边无际,想伸出手抓住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握不到,只是独自漂浮在一片巨大的虚空之中,漫无边际。
代苑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我终于清醒过来,接通了电话。
代苑在那边语气焦急,“刘宇,你怎么回事啊?电话也不接!你现在在哪?”
我有气无力的问:“方天琪,她没事吧?”
“没事啊,”代苑不快的说道,“你现在到底在干嘛?方岳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
我说:“我回来再给你讲吧!”说完,我挂了电话。
一个人走出回宾馆的时候,我买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往肚子里灌。
我想起仿佛已是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我从废园中见过唱戏鬼回来的路上,则在暴风雨中,被藏匿在这座城市钢筋水泥中的各种冤鬼吓得魂不附体;可是这一刻,面对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城市,我却再次被一种事物恐吓到失魂落魄。只是这一次吓到我的,不是鬼事,而是人事。
可知人生在世,可将自己惊吓到魂不附体,压抑到喘息不过来的,又何止上山野之间那些神出鬼没的鬼火幽灵,更多的是这人生原本的无常,它们有时更令人生惧,也更令人绝望,尤其令人无可奈何,只能束手就擒。
我扬起头,目光穿越城市迷离的灯光,穿越那些或厚或薄的云层,任灵魂漂浮在那片寂静的苍穹之上。
那一刻,我很想知道造物使人生于这茫茫天地之间,究竟所为何来?
常言造化弄人,莫非仅仅为了用这一切有如酷刑般的生爱别离,戏弄众生,以求取坐望之快感?
又或者,天地原本无情,而造化原本无物。多情的只是这可笑的芸芸众生,在一场貌似庄严的人间悲剧里,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演绎着一出又一出荒凉的悲剧,恰似那年在废园见到的那一片红红翠翠,五色杂陈的梨园众生。
那天夜里回到宾馆前,我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无论如何,我要让方岳与方天琪见上一面。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亲生父女,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阻止他们见面。
只是,面见方岳之前,我需要先见一个人。那就是目前正在悉心照料着方岳的那位年轻女子,童珊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