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天堂山与新时代

‘誓言守护者’的权能不得不如此，却总会在言语中留下漏洞。而后者，凡是被她应下的，那就绝对不会反悔。

    所以帕纳苏斯山巅，两人静静的等待在这里，一刻都没有移动过。不过就在洪水退去后的这一天，一道风突然从远方刮来。

    气流渐进，围绕着德尔斐转了一圈，旋即由无形化作有形。下一刻，伴随着呼啸的西风，仄费罗斯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丢卡利翁和皮拉的面前。然而看着两人跪伏在地的样子，他不禁有些意外。

    “你们在向神灵祈祷？”

    作为神的后代，像凡人那样对其他的神灵祈祷，这着实令他感到惊讶。不过感知着对面二人体内那微不可查的神性力量，西风之神又表示了理解。

    这样微弱的神性，和没有也相差不大。不考虑那漫长的生命，他们可能真的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而在他面前，丢卡利翁和皮拉先是被突然现身的神明吓了一跳，随即皮拉面露惊喜。终于有神灵到来了，可她又有些疑惑，毕竟来的并不是律法女神。

    她正准备问出口，然而丢卡利翁却当抢先一步开口道：

    “是的，殿下，我们在这里祈祷，向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求助。”

    袖口下，他拉了身旁的皮拉一下。女孩并不知道自己的堂哥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保持了沉默。尽管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向忒弥斯殿下祈祷，却迎来了另一位神灵。

    “很好，看来你们和你们那些敢于违逆神王的父母并不一样。”

    仄费罗斯点点头，既然他们先进行了祈祷，那就好办多了。看着面前的二人，西风之神和善的开口道：

    “你们很幸运，普罗米修斯和厄庇墨透斯的子女。至高至上的神王陛下听到了伱们的祈求，并打算赐下额外的恩典。”

    “随着青铜人类的覆灭，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过也被神王仁慈的赦免了，他允许人类再次出现在大地上。而你们，就是他们的源头。”

    “赞美至高的王者。”

    低下头，丢卡利翁不去看对方的眼睛。他的父亲因为什么而被关入东海，他一清二楚，神王是不是仁慈的，他也再明白不过了。而‘听到他们祈求’更是荒谬，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根本没向神王祈祷过哪怕一个瞬间。

    可对方依旧来了。这一刻，丢卡利翁继承自他父亲的智慧让他看清了事情的始末，或者说神王本也没打算对诸神加以隐瞒。他就是要毁灭所有陈旧的记忆，把这块已经染上了别人颜色的画布毁去，然后造一个新的，可以任凭他施展的出来。

    “看来你们对此没有异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到两人恭顺的态度，仄费罗斯的笑容愈发真诚。他挥了挥手，某种神王交给他的东西落入了这座古老的山脉上面，让它的土石具备着特别的生机。与此同时，德尔斐神庙中被宙斯放置的圣石微微发光，似乎在重现过去的造人之景。

    这世上只有三个存在可以用这种方式造人，赐给人类灵魂的，赐给人类躯体的，以及赐给人类存在权利的。前两者不随岁月而动，但后者却只和神王之位有关。

    现在宙斯是神王了，所以既然他不打算对人类的身躯与灵魂做更进一步的修改，那他就可以用这种简单的方式令人类在这里诞生。只是这种诞生并非神造，而是类似以权柄对某种客观规则的重现。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在此传达神王的旨意——”

    面带笑容，西风之神缓缓开口。

    在他身前，丢卡利翁和皮拉状似恭顺的等待着来自神王的命令，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却有另一道平静的声音却突然在此响起。

    “应你们的祈祷而来，现在，聆听我的神谕吧。”

    面色猛然一变，仄费罗斯先是下意识的寻觅了一下声音的来源，随即又明白了什么。他目光冰冷的看向身前的两人，风神已经意识到了，这两个罪神的子女之前欺骗了他，然而这一刻，丢卡利翁却对此视若无睹。

    他只是拉起皮拉的手，然后恭敬的膜拜。

    “奥林匹斯山上的最公正者，神庭秩序的维系者，为现世立约的忒弥斯殿下，伊阿珀托斯的后裔在此聆听您的训诫。”

    “离开帕纳苏斯，回到人间去。”女神的声音回答道：“戴上面纱，解开腰带，将你们母亲的骸骨扔到身后去，你们的愿望就能够达成。”

    “母亲？她——”

    皮拉有些茫然，她以为女神是在告诉她，她那并非神灵的母亲已经在大洪水中故去。她本能的想要拒绝，因为她不想在死后冒犯潘多拉的魂灵。然而丢卡利翁却再一次阻止了她，他只是向面前叩拜，感谢女神的指引。

    “感谢您的仁慈。”

    站起身，丢卡利翁看着不远处的西风之神。他本来站在两人的面前可仄费罗斯不敢接受二人对律法女神的朝拜，所以他在刚刚远离了两人的身前。

    但当他们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两人，西风之神冷冷的说道：

    “所以你之前欺骗了我，像青铜人类一样，又一次欺骗了神王的使者？”

    仄费罗斯发誓，如果对方承认了这一点，他之后一定会给予丢卡利翁比他父亲更可怕的惩罚。这一刻，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本也没打算让他们在造人后存活下来。

    然而丢卡利翁只是摇了摇头，平静的回应了西风之神的质问。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仄费罗斯殿下，莫非伟大的律法之主，不是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灵吗？”

    风神没有说话，他只是化作一团气流，消失在了二人面前。而见到这一幕，丢卡利翁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看向身旁的皮拉。

    “地母是一切的初始，也是众神的母亲，土石就是她的骸骨，而现在，我们不是以丢卡利翁和皮拉的身份做这些，我们只是世界的一份子，是地母于人间的后裔。”

    人类不再需要创造者，所以他们要蒙住面容，放弃身份。他们将以生灵的身份创造生灵，而非以具体某个人的名义去做这些。

    有些迷茫，但皮拉还是顺从的点头应下。于是，他们宽衣解带，遮住脸庞，分开向前走，边走边捡起地上的石头向身后扔去。

    当石头离开他们的手，变化就开始发生。当落到地上的时候，死物便成了生命。这一代的生命不是被神造的，他们是被‘自己’造的。

    无形之中，一股特殊的力量以此为起点回荡开来。不远处的神庙变得越发古老而神异了，青铜时代也彻底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而地母的金苹果园中，一枚特殊的果子也在宁芙惊喜的目光中突然成熟了一截。

    甚至灵界深处，【轮回之井】也随之微不可查的扩大了一分。

    奥罗拉平原上，壶玛平静的迎来了生命的终点，当灵魂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因着莱恩临走前的祝福，他的目光似乎跨过了山和海，看到了帕纳苏斯山脉上的这一幕。不过或许是因为处在‘生’的最后，‘死’的开端，他眼中的景象好像有些模糊。

    他没有看到诞生，而是看到了毁灭。

    “当天和地分开你们，也会像我们一样。”

    “但人类，只会更好。”

    时代会终结，人类不会，就像那些存在下来，却已经不能再以青铜自称的人们。所以看着这一切，最后的青铜人类闭上眼，他没有忧虑，只是安然的迎接属于他注定的结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