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又见阳光,一夜无梦,这一夜也是我来迷月渡最安静的一夜,不像往日每个夜晚要接见客人。纵然没有客人,亦要焚香守侯,像我们这样的地方,夜晚是当白天过的。
我坐在镜前梳理,想起昨日的种种,无论背后是谁在操纵这些事,我如今要做的就是先救出烟屏。
简约的装扮,一袭淡紫色裙装,一朵白芙蓉插鬓,略施胭脂。
“红笺,今日我们去翠梅庵,你且去备轿。”我对红笺说道。
“是。”她答应着离去。
翠梅庵坐落在城外十里处的翠梅山上,还不到半山处。一路上,我提高了些警惕,穿过热闹的街巷,走过丛林的山道,不消多少功夫,就到了翠梅庵。
走进庵内,烟雾萦绕,这庙宇独特的建筑可以让人忘却俗尘。每次我心中有事,都来此处静心,来来往往的香客想必也是如此。都是来佛前求一份心宁,许下心中所愿。
燃烛,点香,站在佛前,我什么愿也没许,什么也没求,只是空空地看着佛,佛也看着我。
红笺取出二十两纹银,捐的香油钱。
与红笺朝后院走去,院内的桃花已绽出花蕾,几株银杏也长出嫩芽。走至妙尘师太的门口,叩门。开门的正是妙尘师太,一袭飘逸的玄衫,还是那样的风清俊骨。
“真是巧了,方才说到你,你就来了。”她双手合十。
“哦?师太与谁说起我?”我笑道。
只见画扇朝里屋走来,见到我,表情甚是惊喜。笑道:“早晨来的时候路过迷月渡,就想和湘琴说唤妹妹同来,又怕打扰妹妹,终是自己来了。”
红笺见到湘琴,二人很是高兴,便牵着手,齐说道:“小姐,你们和师太聊,我们到庵中走走。”说完,二人出得门去。
三人围坐一起,品茶。我看着画扇,笑道:“方才与师太说我什么呢?”
画扇抿着嘴:“还能说什么呢,说你一幅画夺得花魁,真是出手不凡。”
“姐姐真是取笑我了,你那日的竹枝词我还记忆犹新的,你一人独领风骚,我只是做个陪衬。”我喝了一小口茶,清新宜人。
我看了看师太,想她不是外人,且见识渊博。于是对着画扇说道:“今日见姐姐,有一事想要商谈。”
“何事?姐姐只管说来。”
“那日殷羡羡之死你可还记得?”
画扇惊异道:“记得?怎么问起这个?”
“我觉得事有蹊跷,他们抓了烟屏去顶罪,我昨日到衙门,里面的人竟不放了她,说案子已经定下,而犯人就是烟屏。”我皱眉道。
“怎可如此草率,实在令人气愤。”画扇的话音有些重。
一旁的妙尘师太叹息一声道:“这样的事在官府里实属平常,你们还年轻,以后就会明白了。”
“可也不能案子就不查,就定人罪的呀。”我急道。
“若是查了,又还能这么轻易定罪吗?”师太一边说,一边手捻佛珠,珠子为檀木所做,每粒珠子都雕刻着莲花,很是精致。
我看着画扇,道:“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画扇问道:“何事?妹妹且勿客气,尽管说来。”
“我知你与岳承隍大人素日来有些交情,你能否请他出面,帮这个忙,姑且不说查出真凶是谁,先把烟屏救出,免得她蒙受不白之冤。昨日在狱中见她消瘦不少,只怕府尹就要定她死罪了。”我说得有些急。
画扇安慰道:“妹妹先别急,此事我会去找岳大人帮忙,到时有结果我立刻回你话。”
我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先拜托姐姐了,我素日不与人交往,认识的人太少了。”接着说道:“我打听到殷羡羡是中毒而死,且腹中已怀孕三月之久,想来此事不太简单。”
画扇叹息了一声:“世间的事从来都是多复杂,有时也想剪了头发,干脆做姑子算了。”
妙尘师太笑道:“纵是姑娘有这想法,也不能如愿,命中有定数,姑娘是大富大贵的命,将来会青云直上。”
画扇淡淡一笑:“只怕今生就老死在青楼了。”
我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姐姐莫伤怀,师太的话定有缘由,说不定日后姐姐真的大富大贵呢。”
师太看着我,笑道:“你亦如此。”
我惊讶道:“我?”
“是的,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吗?欲将此生从头过,但看青天一缕云。你们都是如此,不过其间亦有许多磨难,凡事都有两面,在情义与权利面前,就看你们到时如何抉择了。”师太的话意味深长,让我觉得心中疑惑。
师太淡淡而笑,一只手持佛珠,一只手往杯中斟茶,道:“且不说这些,日后你们才会明白,人生定要尝透喜怒哀乐,方能体味到现在的平静。现在不如品茶参禅,来得闲逸。”
我饮下一杯茶,想到师太话中有玄机,我这一生,真不知会怎么打发了。
吃过斋饭,我与画扇便辞别师太,回烟花巷去。
到达迷月渡,与画扇分手。才一下轿,只见迷月渡里围着许多官兵,不知道发生何事。
只听到一领头的官兵举起一张纸,喊道:“这是官府发来的公文,皇上驾崩,举国上下哀悼三日,所有娱乐场所皆休业七日,七日后方可营业。”
只见妈妈带领迷月渡的姐妹一齐跪下,接过公文,答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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