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莹雪楼妈妈那灿烂的笑容,在明媚的春guang下,竟也年轻了那么几岁。我看到岳承隍将千两赏金交付与她,那灼灼灿灿的光芒刺疼了看客的眼睛。
这么安静的时刻,却见方才那赏画的年轻公子站了出来,朗声道:“且慢!在下有几句话要说。”
岳承隍朝那年轻公子看去,面露喜色,那神情好像他们是旧识。只听得岳承隍说道:“敢问公子有何指教,岳某洗耳恭听。”
年轻公子上前,微微一笑:“画扇姑娘才貌双全,被选为花魁之首,当之无愧。不过在下欲选一人,与其并列花魁。”说完,见他表情神秘。
岳承隍疑惑地问道:“哦?不知是哪位佳人?”
只见大家互相争看着,竟也猜不出是谁人,我心中细想,莫不是柳无凭。
年轻公子微笑地看着我,脱口而出:“此人就是迷月渡的沈眉弯姑娘,她今日所作之画令在下大开眼界,几缕青丝挥洒自如,得韵于水墨,会意于幽景。其画工之笔与画扇姑娘的才客之诗可谓是珠联璧合,令人沉醉。所以,本人欲拿出黄金千两,作为她的赏金。”说完,他看着画扇,转而又看着我,只是微笑。
台下一片欢呼之声,仿佛将这场夺魁推向极至。而立于我身后的妈妈快速上前,大声笑道:“这位公子实在是慧眼识珠,我们迷月渡早就认眉弯姑娘为头牌,她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今日的花魁她可是当之无愧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还不曾醒转过来,却见岳承隍拱手对那位年轻公子笑道:“公子果然好眼力,岳某人也极为赞同。”他转而朝大家说道:“今年的花魁并列,那就是莹雪楼的画扇姑娘与迷月渡的眉弯姑娘。”
台下掌声一片,大家欢呼喝彩。想来这样的热闹是从前未曾有过的,我朝那位公子看了一眼,见他对着大家举手欢笑。心中竟然生出几许感慨,他此番之举,究竟是我衬托了他,还是他衬托了我?或许是彼此衬托,才有了这样的热闹。尽管,这热闹并不是我所衷于的。
画扇过来执着我的手,我与她相视一笑。她说道:“妹妹,我今日真是开心,能与妹妹并列花魁,实在是我们姐妹俩的缘分,这比任何一年的花魁都让要让我难忘啊。”
我握着她的手,低低说道:“姐姐,我当真是不想的。”
她轻轻地扶一扶我头上那根刚插上去的碧玉梅花簪,柔柔地说:“我都明白,妹妹,想必这都是天意,你如此才貌,想要不露锋芒也是难的,既然避不开,莫若坦然接受。”她停了一会,接着说:“说不定今日之后宿命别有安排,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画扇劝慰我时,已见她那边的妈妈和我这边的妈妈笑盈盈的走过来,向我们说:“恭喜两位姑娘夺得花魁。”
我和画扇只淡淡一笑,便打算朝毓秀阁内走去。
只听见那年轻公子朝两位侍从喊道:“且慢!”我转过身去,只见两位侍从正将我方才屏风上的画取下。
年轻公子对我这边的妈妈说道:“妈妈,在下有一事相求。”
妈妈面上堆满笑容:“公子有何事尽管说来。”
年轻公子看了我一眼,继而说道:“在下欲拿出黄金千两,买下姑娘这幅画。”
我心中一惊,低头,默不作声。
妈妈更是惊喜万分,囔声道:“使得,使得,公子如此慷慨,真乃眉弯姑娘有幸了。”说完,赶紧从侍从手上将丝帛夺来,交与那年轻公子。
我转身离去。
又听见妈妈笑道:“公子若有闲暇,欢迎到我们迷月渡来,妈妈我定好生招待。”
我没有回头,与画扇往毓秀阁内走去。
画扇扯了扯我的衣袖,低低说:“妹妹……。”见画扇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却不知她这是何意。
回到阁内,稍歇息一会,方才阁内那些紧张的气氛早已消息得无踪,难道殷羡羡的死真的没有在任何人心中激起一点儿涟漪?我又想起了烟屏,乍一眼却见了那把琵琶,孤独地搁在案几上,而我却决定不再要它了。也是这样,我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心竟是坚硬的。
待毓秀阁的人海退去,便起身往迎接我们的轿子边走去。恰好遇见许墨荷欲走向轿前,我与她点头微笑,她也还了我一个微笑。
转身作罢,红笺为我披好了白色锦缎披风,轻声说:“小姐,今日可要累坏了。”我朝她微微一笑。
此时画扇的轿子也立在跟前,她轻轻走过来对我说:“妹妹,改日我再到迷月渡来寻你,或约好一同去翠梅庵也行,到时我让丫鬟幔儿过来传话,你自己好生保重。”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姐姐也好生保重。”心中却想着画扇还有未说完的话,再看她一眼,她已坐入轿中。
红笺搀扶我上了轿子,我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方才围观的人已然散去,正值晌午,融融的暖阳轻泻,将楚钏河的水映照得璀璨流光,而画舫上的人继续饮酒欢歌,竞引风骚。烟浮浦渡,柳醉莺飞,鲤跃萍繁,这样锦瀑香湍、繁华绮丽的金陵城有种说不出的震撼,夺人心魄。可是如此鼎盛的春华韶时又让我觉得过于浓烈,那争艳竞放的百花似要溅出血泪来。我心中徒然生出几许惶惶之感,却又说不出究竟为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