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张氏,也连忙跟上。徐玉人拉住了张氏的衣角,“张妈妈……我该怎么办……”
张氏一叹,往阿徐跪着的方向瞥一眼,“小姐,你听老身一句劝,你且先离她远一些吧。”说罢,赶忙去追刘氏去了。
躲在徐玉人身后的剪月,一边拉扯着玉人的袖子往外拖,一边劝说着:“小姐,不管怎样,咱们先回去,先回去,啊……”
剪月的声音越来越远,徐玉人也被无力的拖走。
阿徐一抬头,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又只剩了她一人。三月的暖阳,院里的梧桐树,院外的垂杨柳,叽叽喳喳的小家雀,都不是她的。
阿徐在夫人的院子门前跪了三天。饿了就吃是徐玉人派人送来的馒头,渴了就喝她悄悄送来的凉水。累了,就在院子里趴着,休息一会儿,又爬起来,继续跪着。
这三天里,她听到无数的嘲笑,几乎都要使耳朵长出老茧;这三天里,她受到无数的白眼,她甚至已经学会了视而不见。她甚至已经忘记了,当时受到第一声嘲笑和地一记白眼,是来自于谁?自己当初是否痛苦过,是否害怕过,是否欲辩无言过。
徐玉人在这三天里也去找过刘氏。但是,即使是关着门扉,阿徐也能听到里面的争吵。
“你还为那妖女说话!你知不知道她毁了你的好姻缘!”一向温婉贤淑的刘氏,也不再低声细语。
“娘!”和蔼可亲,单纯可爱的妹妹也为了她争吵。
那娘呢,她躺在床上,可有人照顾……
阿徐无力的躺在地上,想要忘记这一切。但是越想要忘记,那一切,如同魔鬼一般缠着她,向她的脖子伸出了锁链,勒得她喘不过气。她躺在地上,像只濒死的狗,苟延残喘。
突然,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绣花鞋,不算精致,白底布面的,阿徐抬头,正瞧见剪月的脸。
“你不必在这跪着了……”她说道,好像在斟酌言词,最后她蹲下来了,不如刚才那般居高临下,她撇了撇嘴,“老爷夫人的意思是,要把你打发了,不必总在一个屋里瞧着窝心。”
“你知道西街铁匠的大儿子昨儿个刚没了吗?”她一顿,“也就他家愿意要你了。”
阿徐闭起眼,剪月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对了,叫你过几日就过去了。”剪月一叹,“守望门寡是苦了点,总比在这儿强。”
剪月说完一低头,刚好瞧见阿徐躺在地上,紧闭着的双眼,滚出豆粒大的泪珠。剪月一愣,又是一叹,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转身走了。当眼泪流干的时候,眼睛有些涩涩的,就连睁眼,都有些困难。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阿徐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跪久了,双腿麻木,才一站起来,就摔了下去。刚好压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哎哟喂,我呸!”身后那人抽回自己的脚,还顺带踢了阿徐一脚,“真晦气!”
疼痛感很快散去,阿徐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却怎么也站不直。她扶着手边的东西,踉踉跄跄回了自家的小屋子。阿徐扶着秋院破旧的门扉,门扉吱呀一声,发出破旧的呻-吟声。
阿徐从抽屉里摸出了火折子,点亮了蜡烛,躺在床上的宁氏才喊了一声:“是谁?是我家阿徐吗?”
阿徐一叹,清了清嗓子,大声答道:“是我,我是阿徐。”
宁氏又往这个方向喊了一声:“是谁?怎么不答应啊?”
阿徐取了桌上那个裂了个口子的瓷碗,给宁氏打了一碗水,递给她,在她耳边说:“喝水,娘。”
宁氏这才接过水,摇摇头说:“阿徐你怎么不答应呢。”
阿徐笑笑,没说话。在宁氏床头坐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声音细如蚊吟:“娘,我给配了人家了。”
宁氏一脸迷茫,“你说夫人怎么了?”
阿徐在脸上拉扯出一个笑容,拍拍自己的胸脯,大声对宁氏说:“我,要嫁人了,嫁人。”
宁氏终于听懂,连忙点头,瘦得只剩一层枯皮的手捉着阿徐的衣角“是哪家的公子?做妻还是做妾?庶出还是嫡出?”
阿徐一愣,她偏过头去,望向烛光,大声说:“是王御史家的公子,庶出的,做妻。”
宁氏喜上眉梢,连平日里苍白如纸的脸,都似乎有了几分血色。
“好!好!”她拉过阿徐的手,拍了拍,“你要谢谢老爷,他始终是疼你的。天底下有哪一个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阿徐一时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