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这身边的一起都不存在,能够感觉到的唯有自己的迷茫。
她就像被抽空了灵魂的娃娃,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墙上。眼睛瞪得老大,但明显没有焦点。
很多人从身边经过,视线好奇地落在她的身上。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个穿着睡衣坐在医院走廊里失魂落魄的女人身上,一定藏着有趣的故事。他们想用自己敏锐的目光去看出一点什么来,至于他们到底看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反正聂鞅和她的父母都已经从医生那里出来了。她能够感觉到,一个黑影将自己包围起来。虽然视线里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她还是知道在自己面前站住的人是他。
眨眨眼,缓缓地移动视线,落在这张让她怦然心动也魂牵梦萦的脸上。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这样站着定定地看着她。
但是,叶落就是知道了结果。她能感觉到他心底汹涌澎湃的浪涛,那告诉她:DNA对比说明,她不是真正的叶悠盈。
虽然早已经有这个预料了,但等结果出来,她还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黑亮深邃的眸子,一直吸引着她的注意。过去将近一年的日子,这双眼一直脉脉情深地凝视她,直到昨天。
缓缓地,她绽开了笑容。在嘴角弯起的同时,她低下头去绞着自己的十指,因为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愿意被他看到。
咬着唇深深地呼吸,然后她缓缓地开口:“你不用这个样子看我,没关系的,我能接受。”嘴上这样说,她却还是闭上眼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情绪。
“这个结果,谁也没有料到。不过还好,至少事情发现得很早,我还来得及抽身。这段日子,我……我会一直记着的。我……我……”
“我”了半天,怎么也说不下去。
她含泪对他一笑,然后站起来,背着光,一步一步地走离他的身边。脚步是千斤的沉重,心更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如果换了他人会是什么反应,在她只觉得完全没办法去想,只想一个人躲起来慢慢地寻找呼吸。否则,她会窒息而死去。
在光线刺眼里,那穿着睡衣的身影特别的孤单,任谁看了都觉得心里酸酸的。
“小落,等一下!”叶母没有忍住,大叫一声跟了上去。
叶落停住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对着追上来的叶母绽开笑容。“妈。虽然我不是你亲身的女儿,但是希望你还允许我喊你一声妈妈。我喊了你十年的妈妈,在你身边生活了十年,这份情应该不会随着一份DNA报告就一笔勾销吧?”
她试着说笑,但是笑落了泪。这份DNA报告出来,她就变得一无所有。丈夫、父亲、母亲,都不再属于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樊肇柏嘴里,或许可以得到一点与她有关的信息。
“小落!你别这样,我们不管什么报告,我只知道你就是我的女儿叶落。这个事实,永远都不会改变。来,跟妈一起回家,我们母女两好好聊聊。”
叶落再次笑了,但还是摇摇头。“妈,谢谢你。不过,这个时候你和爸应该去看看你们的另一个女儿。而我,需要静一静,想一想。”
拍拍母亲的肩头,她转身大步离开,没敢再去看不远处站着的高大身影。她不能不承认,自己心里其实有些小的怨恨,但更多的是无奈和悲酸。为了不让自己做出过分的事情,她只能暂时地离开。
她不想去责怪聂鞅,她知道他也不容易。自己倾心去保护的那个人,居然是假的。那个他不曾放在心上,让她吃尽苦头的替代品,却偏偏是他心底的那个人。这个转变太突兀,任谁都受不了。
她不是没有期待,期待他能够追上来,告诉她:过去的不重要,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叶悠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叶落,叶落才是他想要的人。可是,一直到她走出医院,走进让人晕眩的阳光里,他都没有出现。
叶落在阳光强烈地直刺眼睛的那一刻,觉得头脑一阵晕眩。那天的阳光似剑,在她的胸口挖了一个黑黝黝的洞,也许连时间都无法愈合。
在医院门前站了很久,看着来往的车辆。有几次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她满带期待地转过身去,却只是失望地垂头转回来。终于,她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可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的时候,猛的发现穿着睡衣和拖鞋出现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带。她只得关上车门说不坐了,司机骂骂咧咧地将车子开走了。
她看着车子在车流人潮里倏地一下子没了踪影,觉得那就像自己的幸福,明明前一刻还在眼前,现在已经消失无踪。抬起手,看着十指,中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抓到。
迈开脚步,一个人茫无目的地走着。逼着自己去看身边的人和事,不去想那件事,也不让自己在自怨自艾里产生怨恨。恨一个人,是很费力气的,她不想要。
路人频频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有些人还用看疯子的眼光看她,防备地绕着她走,仿佛担心她发起疯来会害人。叶落看到他们的举动,不由得自嘲:幸好他们没有打电话给精神病院,让他们来把她带走。
当一辆车子在发出尖锐的一声后停在她身边,她茫然地转移视线,眼前出现的人很熟悉,但她一时间想不起名字来。微微一张嘴,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要开口去问。
“什么都别说,先上车来再说。”钱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推进车里。
叶落愣愣地任由他牵着塞进车子里,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弯了弯嘴角,低声问:“是你啊。”
钱立不由得翻白眼,人都被他拖进车子里了,她才看清楚对方是谁。真是个傻丫头,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叶落怔怔地盯着他看,仿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车子开出了好远的距离,她才眨眨眼开口:“钱立?”
钱立转头笑道:“很好,起码已经认出我是谁了。”
叶落收了视线,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身子缩在位置里,闭目养神。在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刚好差点就要睡着。昨晚一夜没睡,眼睛已经酸涩。
睁开眼一看,发现眼前是一家服装店,顶有名的那种。
“进去给自己挑一套衣服吧,你总不能顶着这身行头走街穿鞋啊。等下有人直接通知精神病院来领人,那就不好了。”开着玩笑,钱立替她打开车门。
叶落走下车来,阳光依旧刺眼,依旧让人晕眩。
她给自己挑了一套休闲服饰,又在店里的洗手间收拾了一番,出来时总算像一个正常人了。也许是打扮了一番,将外表收拾好了,精神也好了一些。
“上车吧。”他打开车门招呼。
“去哪里?”她转头轻问。
“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然后聊聊。我想,这是你现在需要的吧?虽然我觉得女人偶尔忧郁一下也不错,但不能连饭都不吃吧?现在不是兵荒马乱大闹饥荒的年代,天也还没塌下来,饭还是要吃的。”钱立不由得在心里嘀咕:她每次失魂落魄的时候,好像都是被他捡回去的,奇了。
叶落闻言,弯嘴一笑,钻进了车内。被他这样一说,心情又好了一些。说得对,天还没塌下来呢。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在一家城市边沿的雅致餐厅坐了下来,不是用餐高峰期,人不多。他们选择的又是角落的位置,安安静静的,适合说话。
上了饭菜,两个人默默地吃到了一半,约莫估计着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一点东西,钱立才开口。“要不要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落闻言,停下筷子,抬眼看他。“十年前的叶悠盈,你有没有见过?”
他摇摇头,又问:“怎么?两个人又在纠结十年前的事情了?会不会是日子过得太幸福了,你们两需要折腾一下才觉得精彩啊?”
“不是,你不懂。”她端起一旁的果汁,把它当酒似的猛灌了一大口。
钱立再次忍不住翻白眼。“我不懂你就说到我懂为止咯,我耳朵没听到,眼睛没听到,我当然不知道。”他又看不到心里的画面,也听不到心里的声音。
叶落双手抱着杯子,用力地呼吸。“我不是十年前的叶悠盈。”她像是等待判罪一样,撑着抬头看他。
钱立一愣,继而道:“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叶落,当然不是十年前的叶悠盈。一个人什么都忘了,她就等于是一个全新的人,跟”
“不是这样!”叶落突然提高音量,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我是说,我根本就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诺诺的亲生妈妈才是。”
“你在开什么玩笑?”
叶落苦笑。“我也希望自己是开玩笑,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刚刚昨晚DNA对比从医院出来。结果证明,我真的不是叶悠盈。也就是说,真正的替代品不是她,而是我。你说,这都是什么事情?怎么跟肥皂剧一模一样!”
呵呵低笑,她端起果汁又猛喝了几口。仿佛这样子,就可以压制胸口翻涌而上的东西。她知道,那涌上来的东西会让她变得脆弱,变得爱哭。
“怎么会突然把DNA对比弄出来?”就算要证实,也应该是在事情开始之前。两个人都结婚了,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才突然搞这样的事情,疯了不成?
“因为樊肇柏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了。虽然我一直想知道十年前的真相,可是怎么也料不到会是这个结果。我觉得他真是一个人才,他抓住了别人的心理弱点充分地利用,果然给了重重的一击。”
说完这话,她的呼吸已经不畅。这里真闷,空气都在哪里去了,怎么也进不了鼻尖,时时刻刻窒息般的难受。
很久,钱立都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相对,各怀心思。“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怎么办?”叶落反手指着自己,好笑地问。“我能怎么办?如果现在是第三者插足,我还可以鼓起勇气去将他抢回来。可我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等他做出决定,看看他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已经不用等待了。她从医院离开,他一言不发也没有追出来,不是已经作了选择吗?
对上钱立担忧的视线,她还以安抚的一笑。“你放心,不管我再难过,我也不会蠢得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相通的。”
话出口,她不知道这是在向钱立保证,还是在安慰自己。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做到。
钱立像大哥哥一样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无声地在心底叹息。这个变故实在是太意外了,她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换成其他的女孩子,只怕已经哭得死去活来,连自杀的心都有了。“不管你怎么决定,如果心里真的有我这个哥哥,随时都可以找我。”
叶落笑了,真正的笑。“我知道。”有人关心的感觉,永远都是好的。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笑了。无声的支持,无声的感谢。
跟钱立分开后,叶落一个人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一直到天色已经傍晚,才停下脚步来。看着天际的夕阳,心想:天就要黑了,我该去哪里?
愣愣地站在原地想了好久,还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因为挡道,被人骂骂咧咧地说了好几次,她都只是还以笑容开口道歉。
最终,她还是回了她和聂鞅,还有诺诺的家。
到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下了出租车,她忐忑不安地在门口站着看了很久,还没能下定决心进去。佣人奇怪地看着她,一直问夫人怎么了,叶落只是笑。
为什么回到这里呢?站在这里的这一刻,自己也没想清楚。或许是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就像犯了罪的人,明知道结果可能是死罪,却还是想早点知道结果。因为最难受的,是忐忑不安等待的过程。
深深地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走了进去。才走了几步,诺诺就大声喊着妈咪从里面冲了出来。想必是下人告诉他的。
叶落停下步伐,愣愣地看着他跑过来。心里想:很快,这一切就不属于我了。这一声妈咪,将是对另一个女子。但愿,她早日醒来,因为有这样的幸福在等着她。但是这一刻,请让我在贪恋一下。
笑着弯下腰,朝飞跑而来的人儿张开双臂。“哎哟,要把妈咪撞倒了。”在他扑到怀里的时候,她夸张地叫道。
“咯咯咯……”诺诺快乐地大笑,揽住她的脖子,将脸靠在她颈边蹭。“妈咪,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你摸摸,人家肚子饿了啦。”
叶落正的抬手摸摸他的小肚子,笑着亲他。“哇,好像真的扁得很厉害耶,好可怜哦。”
“那是!”诺诺理直气壮地一昂首,责怪妈咪回家太晚。
“好,是妈咪的错。那妈咪现在马上给你做饭吃,好不好?”看着他嘟嘟的小脸,叶落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嗯!”诺诺在她的臂弯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又问她:“妈咪,爸爸去哪里了?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家?”
叶落意外地停下脚步。“爸爸还没有回来?”
“嗯。”诺诺点点头,搂着她的脖子不停地蹭着撒娇。
他没有回来?他会去哪里?在医院陪叶悠盈吗?是不是,他今晚也不打算回来了?刚浮上来一点的心情,又坠到了谷底。
在心里告诉自己别都想,叶落如往常一样给诺诺做饭。幸好那些佣人知道她喜欢做饭,所以不等吩咐就准备了菜。
诺诺跟在她腿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双圆碌碌的大眼睛在传递着“我好饿”的信息,让叶落哭笑不得。照例也做了他们父子两喜欢的红烧鱼,但是她一旦饭做好了,聂鞅也没有回来。
“妈咪,一定要等爸爸回家才能吃吗?”饭菜上桌,诺诺就大声问了,生怕要继续等。
叶落摸摸他的胡闹,笑了。“不用等爸爸,诺诺可以先吃。”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或许今天晚上也不回了。
甩甩头,专注地给诺诺挑鱼刺,也不去想太多。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不会更加的糟糕。或许乐观一些,在关键时候反而会出现转机。人在逆境里,要学会自我安慰。
“妈咪,你也吃。”诺诺将她挑好刺的鱼肉用胖胖的小指头拨到勺子里,递到叶落的嘴边。
叶落张嘴含了,还没开口,突然诺诺惊喜地大叫一声。
“爸爸,你回来啦!”两腿一蹦就跳下椅子,迈开小胖腿跑了过去。“爸爸,妈咪有做红烧鱼哦。”
“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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