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虞候道:
“如今禁军中虽有几个教头,谁人及得兄长的本事?太尉又看承得好,却受谁的气?”
林冲把前日高衙内的事告诉陆虞候一遍。陆虞候道:
“衙内必不认得嫂子,兄长休气,只顾饮酒。”
林冲吃了八九杯酒,因要小遗,起身道:
“我去净手了来。”
林冲下得楼来,出酒店门,投东小巷内去净了手,回身转出巷口,只见女使锦儿叫道:
“官人寻得我苦,却在这里!”
林冲慌忙问道:
“做甚么?”
锦儿道:
“官人和陆虞候出来,没半个时辰,只见一个汉子慌慌急急奔来家里,对娘子说道:‘我是陆虞候家邻舍。你家教头和陆谦吃酒,只见教头一口气不来,便倒了,叫娘子且快来看视。’娘子听得,连忙央间壁王婆看了家,和我跟那汉子去,直到太尉府前小巷内一家人家。上至楼上,只见桌子上摆着些酒食,不见官人。恰待下楼,只见前日在岳庙里罗唣娘子的那后生出来道:‘娘子少坐,你丈夫来也。’锦儿慌慌下得楼时,只听得娘子在楼上叫‘杀人’。因此我一地里寻官人不见,正撞着卖药的张先生道:‘我在樊楼前过,见教头和一个人入去吃酒。’因此特奔到这里。官人快去。”
林冲见说,吃了一惊,也不顾女使锦儿,三步做一步跑到陆虞候家,抢到胡梯上,却关着楼门,这自己却进去不得,那林冲无法只能将耳朵趴在那门上听声音,只听得自家的娘子那里大声叫道: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这东京汴梁,大宋都城,乃是天子脚下,尔等也是官宦人家,理应知道王法,如何把我这良人妻子关在这里?尔等当真要知法犯法不成?”
然后就听得那高衙内在那里嬉笑道:
“娘子,可怜见救俺。自从当日见得那娘子一面,小生就是夜不能寐,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娘子,看在小生如此诚心的面上,还请娘子怜见,这便是铁石人,也告的回转才是。”
这林冲一听大急,这林冲立刻立在胡梯上叫道:“大嫂开门。”那妇人听的是丈夫声音,只顾来开门,高衙内吃了一惊,斡开了楼窗,跳墙走了。林冲上的楼上,寻不见高衙内,问娘子道:
“不曾被这厮点污了?”娘子道:“不曾。”林冲知道自己奈何不了那高衙内,但是这心中的一口气却发不出来,这一怒之下便把陆虞候家打得粉碎。将娘子下楼,出得门外看时,邻舍两边都闭了门。女使锦儿接着,三个人一处归家去了。回家之后林冲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径奔到樊楼前,去寻陆虞候,也不见了。却回来他门前等了一晚,不见回家,林冲自归。这林娘子见了劝道:
“我又不曾被他骗了,你休得胡做。”
林冲怒道:
“叵耐这陆谦畜生!我和你如兄若弟,你也来骗我!只怕不撞见高衙内,也照管着他头面。”
娘子苦劝,那里肯放他出门。陆虞候只躲在太尉府内,亦不敢回家。林冲一连等了三日,并不见面。府前人见林冲面色不好,谁敢问他。到第四日饭时候,这周宇与鲁智深等人正好一天打造兵器完毕,要休息一天,便一起来请那林冲去周家酒楼吃酒,那林冲正气闷的很,便同周宇等人来到这周家酒楼吃了一日酒,又约后日相会。自此每隔一日便与周宇等人到周家酒楼吃酒,就把这件事都放慢了。且说高衙内自从那日在陆虞候家楼上吃了那惊,跳墙脱走,不敢对太尉说知,因此在府中卧病。陆虞候和富安两个来府里望衙内,见他容颜不好,精神憔悴,陆谦道:
“衙内何故如此精神少乐?”
那高衙内道:
“实不瞒你们说:我为林冲老婆,两次不能够得他,又吃他那一惊,这病越添得重了。眼见的半年三个月性命难保。”
二人道:
“衙内且宽心,只在小人两个身上,好歹要共那妇人完聚,只除他自缢死了便罢。”
正说间,府里老都管也来看衙内病证。那陆虞候和富安见老都管来问病,两个商量连同那一直待在那高衙内身边,知道高衙内心思的王珏道:
“只除恁的那样才能将林家娘子弄到手了!”
这三人说罢等候老都管看病已了出来,三个邀老都管僻净处说道:
“若要衙内病好,只除教太尉得知,害了林冲性命,方能够得他老婆和衙内在一处,这病便得好。若不如此,已定送了衙内性命。”
老都管道:
“这个容易。老汉今晚便禀太尉得知。”
那三个道:
“我们已有了计,只等你回话。”
老都管至晚来见太尉说道:
“衙内不害别的证,却害林冲的老婆。”
高俅道:
“几时见了他的浑家?”
都管禀道:
“便是前月二十八日在嶽庙里见来,今经一月有余。”
又把陆虞候设的计,备细说了。高俅道:
“如此因为他浑家,怎地害他?——我寻思起来,若为惜林冲一个人时,须送了我孩儿性命,却怎生是好?”
都管道:
“王先生、陆虞候和富安有计较。”
高俅道:
“既是如此,教唤他们三人来商议。”
老都管随即唤王珏、陆谦、富安入到堂里,唱了喏。高俅问道:
“我这小衙内的事,你两个有甚计较?救得我孩儿好了时,我自抬举你三人。”
陆虞候忙向前禀道:
“恩相在上,只除如此如此使得。”
高俅见说了,喝采道:
“好计!你三个明日便与我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