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天悯人起来。倒是月儿几年历练,心肠比为师的还硬气了。”
我抬眼望她,她仍是美的。只不过如一匹光洁细白的绸被人轻轻携了一把,松开后出现了几道不经意的浅褶。却怎样也挡不住岁月蚀上她眼角眉梢的那抹日复一日的憔悴,还是如芒刺一般落在眼里,于是埋首继续边分子边道:“我是嫌那妇人太笨。一人对一人,爱也爱过,怨也怨过,时间蹉跎,当初既是你情我愿,现在就应两人痛快。况且她已时日无多,更该及时行乐。换作我,自动退避三舍,绝对不会自己撞上去。”
“你倒是洒脱。”师父沉吟片刻,道:“又或许是月儿爱得不够深沉。”
周身微微一震,惘然答道:“是,我大约最爱惜自己。”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她先是轻嘲我,饮一口酒又沉道:“也好。世间有情人多难成眷属,知道爱惜自己不是坏事。”
师父近来老爱说些叹世的话,我听过算过替她收拾好了棋子也就退开去了。鹃姨的翡翠羹做得甚费工夫,也等不住了。
上楼后,各房灯火皆熄,我却睡意全无。
待要进房,一转念又回身蹑手蹑脚开了四哥的房门。
他果然仍是不在的。
我便大摇大摆进去,一下子躺倒在他床上,手枕着头望天。
这屋顶早被他换成了一面通透的玻璃可直视夜穹。不过今日凝了一层薄薄的冷霜水雾,并不十分清楚,只依稀可见乌云托月。
四哥的床有些和淡而熟悉的松香,叫我心安,今夜看似能寐了。
睡眼渐朦之际,听到门被人轻轻推开了。赶紧坐起来,看到门口有个提箫的高瘦身影,如梦如烟。我声音不大却是欢喜道:“你怎么回来了?”
“猜你们这两日该回来了。”他过来坐到我边上,“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谁叫你这里是风水宝地。我在那荒漠里干得要脱形了,借你这里养一养神。”我又大喇喇倒在枕头上。
他放下箫靠在床架子上,衣角贴着滑过我的脸庞,带来一缕西凉山里最清盈洁净的芬芳。
“睡吧,我守你一会。”他言语泛满平淡而宽实的情感,这大抵才是我要进来偷觅的所在,用不上劳烦鹃姨配什么药了。
双目微瞑,身心渐弛,却听他说道:“她似乎不好。”
不愿开眼,腹中又起火热绞绕,兜头兜脑窜上来,燥得能让人额前捂出密密层层的汗珠,又硬生生把这些逼回腹里去。也不知如此反复,会不会得成内伤。
不必探究也知道这个“她”意指何人,我说:“过几****会去探一探她。”
他轻淡一笑,气息均匀,却有不可捉摸的无奈。
倏忽想起师父方才才断言,是我不够深沉。
细细想来,我从来无法像四哥或是像那印妪一样心心念念把一个人捧在心尖上,真是不够深沉。
还是仰仗凡药医治我这夜难成寐的毛病罢。
终于,听他说:“我要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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