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佩看出对方受激含忿出手,必定灵台不够清明,此是大好机会,鬼魁似的向侧疾移,面巾突从刀侧吐出“啪”一声缠住了铁腕银刀持刀的右手小臂。
铁腕银刀做梦也没料到自己一招便失手被制,毫无应变的准备,只觉小臂一麻,巨大的掀带力道传到,直撼内腑,耳听一声沉喝“爬下”!便身不由己向前栽。
没有任何脱厄的机会,变化太快,快得无法有所反应,身躺前仆,背心便被踏住了,右臂奇痛彻骨。
印佩一脚踏住对方的背心要害,脚上力道于钧重如山岳般向下压,面巾仍缠住对方的手臂,反扭向上拉,这滋味真不好受。
“撒手!”他沉喝。
铁腕银刀不敢不听,五指一松,银刀脱手。
印佩拾起银刀,冷笑道:“阁下,我要你传话。”
他背上的玉芙蓉尖叫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杀了他灭口!”
“无仇无怨,杀之不祥。”他收回脚说。
铁腕银刀狼狈地站起,沉声道:“如果你想侮辱在下,你打错主意了。”
他哼了一声说:“你曾经是一代之雄,在下没有侮辱你的必要。你只要传信。”
“传什么信?”
“去告诉雷少堡主,离开彭姑娘远些。他可以做江湖霸主的迷梦,但不许他再纠缠彭姑娘,贪多必失,他有了一个银菊,该心满意足了,不然早晚他得自食其果。”
铁腕银刀被迫传话,当面不敢表示拒绝,说:“话在下替你传到,你这是自掘坟墓。”
“让在下去耽心吧,你只要把话传到就是。”印佩神态平静地说。
铁腕银刀摇摇头,说:“阁下,无下间美貌的女人多的是。”
“不错,天下间不乏才貌双全的人。”
“玉芙蓉已是敝少堡主的人。”
“那是你们一厢情愿的说法。”
“值得为此拼命?”
“值得的,酒色财气皆值得一拼。”
“那就不用在下多说了。”
“对,你请吧。”
“且慢!你是随欢喜佛同来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独来独往不屑结伴。”
“在下相信你。”
“你还不走?”
“在下的刀”
“你得另找一把了。”
“这”“你还有脸索取兵刃?滚!”
铁腕银刀打一冷战,转身鼠窜而遁。
印佩扑奔马属。钻入马夫住宿的小屋。低叫道:“彭兄,能走动么?”
浑身血迹的青衫客彭驹掀装而起,青肿的双颊使脸型改变,几乎令人不认识他了,吃力地下床说:“还好,我还撑得住。”
背上的玉芙蓉饮泣道:“哥哥,我我该死我”
青衫客惨然一笑道:“大妹,不怪你,怪我瞎了眼,我”
印佩上前相扶,急急地说:“我助你一臂,必须及早离开。”
玉芙蓉停止啜泣,哀切地说:“佩哥放下,我已不值得你救助了,快把家兄救出去吧,不然就出不去了。”
“你这是什么话?”
“我我已是已是雷少堡主的人了”
“胡说,你”“放下我”她尖叫。
印佩不理她,搀扶着青衫客向外走,一面说:“莫家庄的地势我完全熟悉,这就走。”
刚到了门旁,他猛地将青衫客向侧一推,急声低叫:“伏下!”
青衫客根本无法站稳,应声跌倒。
“嗤嗤嗤”暗器破空声尖厉刺耳,十余枚暗器三方齐聚,间不容发绝射入屋内,锐啸声刺耳,令人闻之头皮发炸,心中发紧。
假使慢了一刹那,难逃大劫。
四面八方火光烛天,杀声震耳。
他退回屋中,扶起爬来的青衫客,迅速解下玉芙蓉,低声说:“我先去打发他们,你两人在此稍候。”
青衫客被吊得手脚酸软,无法自卫,惶然道:“印兄弟,何不走后门?”
“后面是丈余高的围墙,且地势复杂易遭暗算,如不将这些人赶走,脱身不易。”
“但他们高手如云”
“我只要能冲出,便可毁厩驱马脱身。我出去之后,你只消把门上闩,我会阻止他们破门冲入的。”
他提了银刀,猛地向下一伏,急滚而出。
果然又射来一阵暗器,但他已平安远出三丈,一跃而起,屹立如山游目四顾,冷静地打量四周的形势。
左面是草料房,右面是杂物仓,前面是一排马栏,三面皆可隐身,估计约有六七个人隐身在内,发射暗器阻止屋内的人冲出,用意可能是等候后到的首脑人物前来处理,显然已知道屋内的人不易应付。
他现身在火光下,四面空旷,发射暗器的人无法再偷袭,而又不肯让他脱逃,不得不现身阻拦了。
黑影捷逾飞隼,从草料场飞掠而出,出来了三个人。
对面,也有三个人现身。
他向前面马栏一指,说:“那边的两位仁兄,一并出来吧。”
声落,纵出两个黑衣人。
“什么人?”其中一人沉声问。
他冷笑一声道:“你们快退走,在下放你们一条生路。”
“青衫客彭驹是你救走的?”
“不错,在下昨晚便来了。”
“把人留下。”
“势不可能。”
“亮万。”
“姓印。”
一声暴叱,一名黑衣人疾冲而上,剑出“笑指天南”剑上风雷隐隐,赫然名家身手,手眼身法步皆臻上乘,内力修为亦近纯青之境,吐出数道淡淡剑虹,直射前胸要害,深获快狠准的剑道神髓,决非等闲人物。
他直待剑尖压体,方化招反击,银刀乍起,撤出了重重刀山,人影乍合。
双方斜错而过,一照面。
刀剑并未接触,刀山剑网相错而过。
黑衣人仅冲出三步,迅疾地转身,重新举剑。
他慢慢地转身,沉声道:“下一位是谁?出来指教。”
黑衣人的剑尖,仅上升至胸口,突然反向下坠。接着身形一晃,脚下大乱,摇摇晃晃站立不牢。最后一声呻吟,向前一扑,在地上挣扎。
这瞬间,三名黑影连声怒啸,两剑一刀三方齐合,同时抢进出手合击,剑虹飞射,刀光疾逾奔电。
银刀再起,电芒八方腾跃,在长啸声中,风雷大作人影飘摇。
“铮铮”兵刃交击声暴起。
“砰!”一名黑衣人飞跌丈外。
“啊”另一人掩住胁肋狂号而退。
场中留下两个人,面对面僵立。
黑衣人两手空空,刀跌在脚下,脸无人色不住发抖,双腿似乎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像要向下挫。
印佩锋利无比的刀尖,顶在对方的喉下,脸上一片冷肃,冷然盯视着对方。
银刀徐徐抽回,他左手一挥,说:“走!放你一马。”
黑衣人惶然后退,叫道:“咱们走,不要枉送性命。”
目送凶徒们去远,他回到小屋,怔住了。
玉芙蓉端坐在地,双目红肿,珠泪滚滚,但脸上神色木然,不像是悲伤哭泣。
青衫客向他摊开双手,苦笑道:“印兄弟,我大妹不肯走,她唉!真是冤孽,你劝劝她吧。”
他困惑地走近,叫道:“彭小妹,你怎么不走?莫家庄实力空前雄厚,欢喜佛和人妖一群凶魔支持不了多久,等会儿雷少堡主控制了大局,咱们便不易脱身了。”
玉芙蓉摇头道:“你们快走吧,我不走。”
“咦!你”“我已是雷少堡主的人”她惨然地说。
“什么?你胡说!你”“我已失身于他,而且行过婚礼”
“你怎么啦?他们迫你,这场耍猴似的婚礼,当得了真?”
“我是当真的。”她一字一吐地说。
青衫客暴躁地叫:“大妹你怎么死心眼?你”“你别忘了我答应嫁给他,交换的条件是你的性命,哥哥,回去禀告爹娘”
“不!你”“请爹娘不要以女儿为念,女儿不孝,今生”
“大妹,你胡说些什么?你”“请爹娘不要为女儿费心,到雷家堡以后,爹娘千万不要去探望女儿。只当我这个不孝女儿已经死了。”她泪下如雨地说,悲不可抑。
印佩大摇其头,沉声问:“彭小妹,那畜生如此待你,你仍然要嫁给他?你到底心里怀了些什么怪念头?”
“佩哥,那是我的事。”她掩面叫。
“老天!你”“你们走吧。等会儿就走不了啦?”
“你你这是”
“走吧,不要以我为念,我们来生再见。”她强打精神说。
印佩摇头,一面向她走去,一面说:“不,我要带你走,你”她脸一沉,拭掉泪水沉声道:“站住!不要再碰我,男女授受不亲,我已是雷奇峰的妻子。”
他大感惊讶,剑眉深锁问:“你是当真的?”
玉芙蓉也扳着脸,说:“你知道我是当真的。”
“你认为刚才的儿戏婚礼,决定了你的命运?”
“是的。”
“令尊堂是否同意?”
“彭雷两家是世交。”
他迫近大叫道:“你想到后果么?”
“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他苦笑,说:“我明白,原来你心目中仍以雷奇峰”
“你也明白,历来我对他多少有些温情。”她颤声说,掉首他顾。
他沉吟片刻,长叹一声道:“好吧,凡事不可强求,但我希望你”玉芙蓉倏然站起,怒声道:“你希望什么?希望我嫁给你?嫁给你一个武林小辈江湖浪人?滚!还不快滚?”
他无名火起,那晚玉芙蓉舍身阻止贼人打扰他行功排毒,本来已博得他十分好感,令他动了情念。
这一来,所培养出来的一缕情苗,立即化归乌有,令他大起反感,也怒声说:“你算了吧,几时我曾经希望你嫁给我?你”“啪”一声响,玉芙蓉抽了他一耳光,尖叫道:“你滚!快滚!你不要自作多清,你”他一咬牙,厉声道:“好,我记下你这一耳光。哼!天下间女人多的是,姓印的不是人间贱丈夫”
“快滚!滚!”她尖叫。
他扭头就走,大踏步出屋。
青衫客拦住他,歉然地说:“印兄弟,我我感到惭愧,我”
“彭兄,别提了。”他愤然地说。
玉芙蓉却尖叫道:“滚!你们都快滚!”
印佩摇摇头,向青衫客说:“彭兄你走不走?雷少堡主,鹰视狼顾,颧高颊削,生性残忍恶毒,行事六亲不认,不留余地,你还是离开他远些为妙,千万不要和他交朋友。”
青衫客咬牙切齿地说:“我没有这门子朋友,而且与他势不两立。走吧,咱们离开险地再说。”
“好,走,我带你离开。”他语气坚定地说,头以不回地走了。
玉芙蓉目送他两人离开,方掩面凄然叫:“佩哥,我的心在滴血,我我死不瞑目,我要找机会报复,愿来生再见你。如果再逗留不走,便走不成了,我是不得已啊!佩哥,佩哥”
屋侧风声大作,人来势如潮。
“嘭!”木门被人踢开了。
第一个以剑障身抢入的是千手猿,其次是青莲羽士,两人浑身沾满了血,但仍然威风凛凛。
她冷然向门口举步,寒着脸问:“人侵的人,走了么?”
千手猿反而怔住了,反问道:“姓印的呢?还有令兄”
“他们都走了。”
“你”“住口!什么你你我我?好没规矩。”
“这”“你该称我什么?”
“这”“你不承认我是少堡主夫人?”
青莲羽士毕竞老练些,含笑欠身道:“东方施主杀糊涂了,他怎敢不承认少堡主夫人的身份?少夫人好么?”
“很好,入侵的人怎样了?”
“回少夫人的话,少堡主以夺命霹雳三剑,碎裂了欢喜佛,三剑杀山精,奋勇诛人妖,其他的人望风而溃,只逃走了少数几个人。”千手猿讨好地回话。
“好像还有火光”
“莫庄主正督促庄了灭火。”
“哦!事情完了么?”
“咱们这一方死伤也够惨,但总算过去了。”
“少堡主呢?”
“带人追赶漏网的人去了。”
“带我去安顿,领路。”
“是,少夫人请。”千手猿恭敬地说,不敢再多问。
印佩带领着青衫客,从庄西脱身,越野南行,远出六七里,在一处荒林边缘止步回顾,遥望着远处莫家庄的火光,叹口气说:“白忙了一场,没想到人妖一群人如此不济,不但画虎不成,反而成全了雷少堡主,名色双收,他该得意了,损失最大的人可能是我。”
青衫客也长叹一声道:“在下总算看清了那畜生的本来面目,这一辈子我会永远记得他那无耻恶毒的嘴面。”
“你彭家寨在江湖,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霸主,没想到”
“印兄弟,其实彭雷两家”
“你们两家狼狈为奸,是么?”
“这”“咱们在此分手。”
“印兄弟”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在白河的恩怨过节,你是否肯罢休悉从尊便。”
“印兄弟,彭某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兄弟再无耻,也不会恩将仇报。印兄弟,我希望能结交你这位以德报怨宽洪大量的朋友”
“不要说早了,你们黑道人只讲利害不讲道义,说不定有那么一天,你也会为了一己之私,砍下我印佩的脑袋做夜壶呢。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声落,掉头如飞而去。
“印兄弟”青衫客急叫,拔腿便追。
但只追了百十步,印佩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追之不及了。
印佩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向南又向南,最后在一座树林中止步,坐在一株大树下假寐。
他心潮起伏,无法安歇心中愈想愈气,想得愤火中烧。玉芙蓉讽刺他,说他是武林小辈,江湖浪人,委实令他伤透了心。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印佩年轻气盛,修养有限,被激怒后,一切教养、风度,都被怒火所驱走了。
一念之差,便心性大变,一步走错,便会岔人迷途。激忿之下,他暴躁地想:“我印佩哪一点不如人?我为何要屈身人下让人轻视欺侮?”
再看看自己,身上除了一把青锋录,一把夺来的银刀,之外一无长物,包裹盘缠丢得一干一净,他历风险,一而再死里逃生,几乎送掉小命,所为何来?
假使他也有意扬名立万,也心狠手辣,也有意逐鹿江湖霸主,何至于如此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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