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在房内的惠可和尚听得目瞪口呆,但觉外面院中的这三个人,俱属不可恩议的类型。
例如戒刀头陀的点头和嗯声,能叫人清楚地感到他仍是不置可否,如朱一涛轻描淡写他说一句割舌头,能使人心中一惊,感到他当真会那样做。至于阮玉娇,则每个表情和语声,都能令人对她增加无限同情怜悯,
因此,惠可和尚对于戒刀头陀不肯爽快答应帮助阮玉娇之举,大为不满。
阮玉娇已道:“朱一涛,你别动手,我说就是。”
朱一涛淡淡道:“虽是出身于幻府,但碰到了我,算你倒霉,谅你也不敢不说。”
戒刀头陀道:“原来两位都是大有来头的任务,贫僧真是失敬了。”得他相助,也许有恢复自由甚至反败为胜的局面出现。”
阮玉娇道:“谢谢你提醒我。”
戒刀头陀道:“贫僧无德无能,连庇身之所也行将成为瓦砾之场,如何还敢奢谈别的。”
朱一涛道:“得啦,你不愿帮助她,直说就是,何须另寻借口推托。”
阮玉娇道:“你似乎想激他出手帮助我,只不知有什么存心?”
朱一涛道:“老实告诉你,我只是想瞧瞧,身为三仙四佛之一的人物,究竟在什么情况之下,才肯与你幻府之人,联成一气。”
阮玉娇道:“在三仙四佛之中,诚然有四位没有姓名,不知是什么人,但也不见得他就是四佛之一呀!”
朱一祷反问道:“既然你不知他是四佛之一,何以一听到他的法号,就耸然动容?”
阮玉娇道:“你想听真话抑是假话?”
朱一涛道:“先听假话。”
阮玉娇道:“假话是我听到戒刀头陀之名时,虽然不知他是谁,但为了不让你小看了我,故意装出惊讶之色。”
朱一涛点点头道:“这话倒也可以自圆其说,真话呢?”
阮玉娇道:“真话是,我的确不知他是四佛之一,可是一来他的法号称为戒刀,不问可知是个武学名家,方会以兵器为号。二来他并非不知孤剑独行与幻府的威名,却仍敢现身应战,因此,我不由的联想到他定然就是四佛之一。”
朱一涛道:“这话也说得有理,但何以有真假之别?其中有什么地方,令人感到有说假话的必要?”
阮玉娇道:“如果我说真话,你便可以从我的细密思路和迅捷反应中,测度出我深浅,因此,我应该对你说假话的。”
朱一涛道:“好极了,你何故不说假话,反而全盘托出呢?难道现在就不怕我测度出你的深浅么?”
阮玉娇笑一笑道:“这个答案,留给你自己去猜测吧,当然,我心中是认为你决计猜不着的。”
朱一涛沉哼道:“这一点果然不易猜测。”
他目光一转,掠过戒刀头陀面上,忽见他微微而笑,笑容中含有某种意思。
朱一涛登时感到不服气,挑衅地道:“怎么啦,莫非大和尚已参悟此女之意?”
戒刀头陀道:“贫僧的心思,只用在深微慈悲的佛法上,别的话头,一概不参。”
朱一涛道:“谅你也不能,此女的野狐掸,可是随便就可以参的。”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颖悟盖世,英姿绝代,何必在这污浊俗世之中,轮转自苦呢?”
朱一涛斥道:“咄,和尚休得絮恬,本人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等不着边际的话。”
戒刀头陀道:“好,好,贫袖不再饶舌,但只要朱施主忽然动兴,来与贫衲谈谈的话,贫僧尤任欢迎。”
阮玉娇插口道:“我呢?你欢迎不欢迎?”
戒刀头陀道:“贫僧可以介绍一位道友,与你谈谈。她的寺庙,距此不远。”
阮玉娇道:“我平生不爱跟同性打交道,若然是你大和尚说法,我也许肯听一听。”
戒刀头陀道:“贫僧向来拙于口才,只怕女擅椒会感到失望,还是找那位道友的好。”
他一直闪避阮玉娇的问题,不敢答应下来,可见得他心中有数,对这个幻府出来的美女,大有戒心。
朱一涛道:“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这间庙寺,住持是惠可法师,既然他失败了,我动手焚烧此庙,旁人可没得说了吧?”
戒刀头陀道:“贫僧身为佛门弟子,岂能任人焚烧圣地,除非是力有未逮,那叫做没有法子之事。”
朱一涛道:“你打算怎么阻止我?”
戒刀头陀道:“朱施主若是存心迫贫钠破戒出手,也用不着出此纵火之策。”
朱一涛道:“好,我不烧毁此寺,亦无损失可言,但这个魔鬼,却须得去掉。”
他指指阮玉娇,称之为魔鬼,把这个美女气得杏眼圆睁。
他接着又道:“这样吧,你如果动手赢了我,我就带走此女,如果你输了,我就把她交给你。”
戒刀头陀道:“贫僧是出家之人,不论赢输,亦不能收留此女。”
朱一涛道:“你如果输了,就不能拒绝,除非你赢得我手中之剑。”
戒刀头陀面上的皱纹,突然问增加了很多似的,沉重地道:“朱施主,难道你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将此女留下吗?”
朱一涛道:“不错。”
戒刀头陀道:“敢问这是什么原故?”
朱一涛道:“我要证实一下,瞧瞧歌谣中所说变幻通灵属一娇,三仙四佛不逍遥之句,真也不真?”
戒刀头陀叹口气道:“恐怕不仅是为了此故吧?”
朱一涛反问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缘故?”
戒刀头陀道:“这个贫钠也不知道。”
阮玉娇插嘴道:“我大概猜得出来。”
这话一出,不但戒刀头陀甚感惊讶,朱一涛亦表示非常意外、凝目而视。
戒刀头陀道:“阮姑娘能不能说出来听听?”
阮玉娇道:“我可不敢得罪他。”
朱一涛道:“不妨事,你即管说,纵然对我十分不利,我亦不怪你。”
阮玉娇道:“既然如此,我就把猜测说出来。以我想来,你这趟金刚寺之行,必与秘寨有关。”
戒刀头陀讶道:“是凶邪秘毒之中的秘寨么?”
朱一涛道:“不错,就是这个秘寨了。”
他停歇一下,小心地打量这个出身于幻府的美女,似是观察她究竟还知道多少事情。
他道:“你为何会联想到秘寨头上呢?”
阮玉娇道:“这倒没有道理可言。反正我觉得其中似是有所关连。”
朱一祷道:“你的答案使我大感失望?”
阮玉娇道:“在你来说,只须间这答案对或不对而已,如何扯得上失望这等字眼。”
朱一涛道:“因为我根本没想到秘寨方面,被你这么一提,倒是很想知道是不是另有特殊的理由。谁知你的答案如此空泛,岂不令我失望。”
他的目光转回戒刀头陀面上,又道:“咱们的赌注,甚是香艳,若是换了旁人,定要自甘认输,以便获得阮玉娇。但我相信大师你却视她如洪水猛兽,断断不愿让她长居寺中。因此,本人今日可以领教得到大师的绝代刀法,毫无疑问之事。”
戒刀头陀双眉一耸,两眼的光芒陡然强烈了许多,使得他那张充满了风霜痕迹的面庞,竟变得年轻了不少,同时又似是生气勃勃,豪情四溢。
他道:“朱施主既是如此执着,贫钠若不遵命,只怕无法善罢干休。”这时连阮玉娇也惊异地望着这位有道高僧,心想:“他如果不是出家修行的话,必定是个豪气迫人之士。”
朱一涛点点头道:“是的,纵然大师这一回能使本人罢手,但本人仍要勇寻途径,总归迫得大师非出手不可。”
戒刀头陀单掌问询,道:“请。”
朱一涛拱手道:“大师请。”
他们每人只说了一声请,整座院落,马上就变得寒冷森杀,同时冷风拂拂,劲气激荡。
使得站在院中的阮玉娇,但觉口鼻问压力陡增,渐有难以呼吸之感。
她出身于天下知名幻府,修习的是上乘武功,自是深知这等情形,乃是这两位功力绝高的当代高手,各以奇功和斗志,催发出特有的气势。由于双方旗鼓相当,互相鼓荡冲激,是以使得整座院落中,气压和温度都与平时不同。
单单是这等惊人的气势阵仗,在当今之世便已极难得睹。何况接着下去,他们更将以刀、剑两种绝艺,拼个高下,实在是武林中千载难逢的盛事。阮玉娇其盛,心下大是欣然,连忙退得远些,避开这当代两大高手的凌厉气势。
那戒刀头陀与朱一涛两人,兀自对峙互视,未有行动。
可是院落中劲气激荡,风声渐见强烈。
他们身上都没有兵刃,因此,虽说未一涛外号是孤剑独行,而对方的法号简直就是戒刀,却似乎是虚有其名,根本上没有刀或剑。
朱一涛举步迫去,口中道:“大师的气势,好生坚凝强大,佩服,佩服!”
戒刀头陀豪迈大笑一声道:“朱施主好说了,贫僧只不过”
他的话说到此处,就不得不中断了,原来朱一涛已竖掌疾劈,姿势之轻灵美妙,竟然令人难以形容。
戒刀头陀翻掌迅架,双方出手,都快如电光石火,叫人几乎瞧不清楚。
他们两掌碰了一下,居然发出来铿锵的响声。
但见采守势的戒刀头陀,身躯一震,然后退了两步。
这一招乍合即分,宛如浮光掠影,实在没有什么看头可言。
然而在一旁观战的阮玉娇,却瞧得目瞪口呆,玉面变色,似是因见这两大高手的武功,大大超乎她意料之外,是以十分震动。
她己看出那朱一涛虽然是赤手空拳,可是他的招式身法,强烈地表现出剑的味道,以轻灵翔动为主,而那戒刀头陀则是坚凝沉实,具龙虎之姿,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刀的味道。
换言之,他们虽然不曾手执兵器,可是他们的本身,就生像是各有所擅长的兵刃一般,随时随地得以发挥出惊世骇俗的威力。
戒刀头陀虽是连退厂两步,但并尤败相,甚至眉耸目扬,神态更见威猛。
他舌绽春雷,大叱一声,迅快跨步欺身,挥掌反击。
他的掌势宛如长刀电劈,去势凌厉无匹。
朱一涛双手化作阴阳之势,疾推出去,封闭敌招。
双方掌势又碰触上,铬的一声,这回轮到朱一涛身子后退,也是退了两步。
阮玉娇虽然一共只看了两招,但芳心中却已充满了惨烈之感,就像是两国交锋,以千军万马厮杀了多时,以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那种惨烈的感觉。
她晓得这是由于高手拼斗时,每一招都是毕生功力所聚,这一招就等如常人打架时,拳如雨下,直到筋疲力竭之时一般,因此予人以惨烈的感觉,她舔舔嘴唇,睁大双眼,情绪十分兴奋,等着瞧看他们还有什么惊人绝艺。
朱一涛的话声,有如在地狱中发出一般,冷酷异常。
他道:“戒刀头陀,你身为佛门弟子,如何胸中尽是慧嚏残杀之念?”
戒刀头陀道:“降魔护法之举,比起个人的荣辱,自不可以道里计。”
他的声音,亦是那么冰冷无情,
朱一涛道:“话虽如此,总是有违佛家意旨。”
戒刀头陀道:“得失是非,见仁见智,朱施主何须饶舌。”
若是普通的人,看了他们的阵仗,听得他们的对话,一定感到奇怪。因为在这等盘刀压剑,生死立决之际,却忽然说起后来,所说的似乎又是不着边际的,含有哲理的话,在这等局势中,好像总是不大对劲,
然而阮玉娇这个旁观者,却不作此想法。
她一听而知朱一涛除了在武功之外,还利用道理去攻击对方,这等手法,只有他们这等一流高手,方有利用价值。
例如朱一涛像锋快长剑般的质问发出时,如果戒刀头陀一下子被难住,自然须得分心寻思。
当他心灵微有波动之际,朱一涛便可利用这瞬息即逝的机会,发动强大攻势。纵然不能将对方立毙掌下,至少亦可以掌握到主动之势。
阮玉娇不知道一旦与朱一涛对垒真拼之时,朱一涛会不会使用这等攻心之术来对付自己,可是她心中明了,如果朱一涛这样对付自己的话,定然毫无收获。
这是因为各人的背景不同,所以感受方式亦不一样,像戒刀头陀,他是佛门中人,除了修行之外,尚须究思佛理,观破世相,换言之,他是必须使用思想,明辨是非之人。
因此,朱一涛用理去攻击他,一定发生反应,假使朱一涛把质问戒刀头陀之言,去问阮玉娇说:“你如何胸中尽是恙嗅残杀之念?”
在阮玉娇这方面,她根本不必费脑筋,只须回他一句“我高兴呀,你管得着么?”包管朱一涛登时语塞,定然无可奈何。
现以朱一涛质问戒刀头陀的结果,却大不相同。诚然戒刀头陀回答得很流畅迅快,生似都经过深思熟虑的答案,但朱一涛却并未放过他。
朱一涛冷冷道:“佛门宗旨,小歧微异之处,容或可以见仁见智,但在根本大义,如慈悲,不害嗅,不杀生等,却是明明白白,不得稍有逾越。头陀你用这话搪塞,岂是应该?”
戒刀头陀道:“眼下朱施主要烧毁寺庙,又利用这位姑娘的姿色,侵扰僧众清修,贫僧有降魔护法之责,岂可一概而论。”
朱一涛嘲声道:“你们僧徒掸心未坚,才怕美色蛊惑,说到烧毁寺庙。本人还未下手,焉得便起如此冷酷的杀机?”
戒刀头陀一愣,他并非无语可答,而是因为这些问题表面上似很浅显朋白,其实却涉及极广,使得从根本教义说起,旁及人性的根源等等。因此,决计不是三言两语,就可能弄得清楚的。
当然,把这个问题孤立起来看看,朱一涛之言,亦有至理,是以他不能以不屑置答的态度处理。
就在他这么一愣之余,猛觉森寒杀气,已弥漫全院。而这阵强大杀气的核心,却压迫在他心灵上,使他机伶伶打个寒噤,宛如掉在冰窘中,四肢百骸,以及心灵思想,全都有冻僵的现象。
朱一涛举步欺近这个佛门苦行僧人,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甚至连凶杀的意思亦没有。
他这等表情,反而叫人看来害怕。
要知当一个凶手去杀一个人之时,他如果露出凶恶的表情,则起码表示他心中还当对方是一个人,所以须得仗着凶性下手。
但如果漠然地全元表情,便等如我们把废纸撕毁,或是丢弃一只破鞋到火堆中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换言之,即是不将对方当作一个人看待。
现在朱一涛的面上和眼中,既没有丝毫以杀人为乐事的意思,亦没有一丁点儿伶悯,也没有任何决心的意思。好像是打算丢弃破鞋一般,根本引不起他任何反应,使人奇怪到底那戒刀头陀,在朱一涛的眼中,是不是已变成了一件东西,而不是有生命的人类。
阮玉娇也不由得打个冷颤,秋波一转,望向别处,不敢再看下去。
她并非为了戒刀头陀的生死而动心,却是联想到自己的命运而大为震凛。
既然朱一涛可以如此对付戒刀头陀,尤其是这个和尚,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也没有恶行,但朱一涛却已下手。
她突然明白了何以这个举世知名的高手,得到孤剑独行的外号,也更深刻地体会到,此人遍地仇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
朱一涛挥掌劈去,这一招绝无犹豫,是以威力十足,宛如新淬的宝剑。销,寒光电闪,真有无坚不摧之威。
戒刀头陀口中诵声佛号,尽其所能地举掌封架。
只听砰的一响,戒刀头陀整个人离地向后飞起,接着摔在尘埃之中,不再动弹。
阮玉娇听得清清楚楚,禁不住回眸瞥视,但见戒刀头陀躺在七八尺远的墙根下,拟是气绝毙命。
她眼中闪过惊讶之光,仍然凝视着戒刀头陀的尸体。
朱一涛道:“我试用这一招新练成的指法,你觉得怎样?”
他的声音,已是像是平日交谈一般。
阮玉娇道:“我刚才没看,但如果你是改用指法的话,那就怪不得他会摔出那么远了。”
原来阮玉娇所以感到迷惑,竟是因为戒刀头陀摔出去太远。可见得正常的情形之下,这个和尚,应当是伏尸于朱一涛脚下。
朱一涛转眼向禅房望去,冷冷道:“惠可法师,你寺中还有没有可以抵抗本人的人物?”
惠可和尚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从室内走出来,低眉合十,笔直行到戒刀头陀身边。
当他经过朱一涛及阮玉娇的身边之时,根本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朱一涛向阮玉娇挤挤眼睛,嘲笑地道:“这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阮玉娇虽然自问已经是够心黑手狠之人,但在这等情形之下,她宁可出手再杀死和尚,而不愿意再用这等嘲笑的话,寻他的开心。假如得罪他的话,后果如何,不难想象。
朱一涛忽然道:“走吧。”
阮玉娇第一个感觉是这个人除了上述的性格之外,还是个不按章法,去留元定以致无法捉摸之人,第二个感觉是这一离开此寺,他大概就要对付自己了,所以甚为惊骇。
但不管她有什么感觉,她都不敢稍有违拗,当下点点头道:“好。”
朱一涛牵着她的玉手,扬长行去。一路走出这座金刚寺,没有人现身阻止。
他们出得寺外,在寒风之中,简直是呵气成冰。
阮玉娇冷得连嘴唇都发紫了,全身哆嗦不已。
好不容易才回到客店,阮玉娇赶快烤火取暖,过了许久,才恢复过来,长长透一口气,身子已不由自主地软瘫在躺椅上。
朱一涛等她面色恢复如常,这才道:“我打算再带你到别的名胜古迹游玩。”
阮玉娇乞怜地望着他道:“哦,不,除非你让我多穿点衣服。”
朱一涛点点头道:“你何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想借奇寒之力,练点什么奇怪武功呢!”
阮玉娇苦笑道:“我能够练什么武功,你还会不知道么?”
朱一涛道:“我去替你选购,你最好趁这清净的机会,仔细想想、如果你设法让我见到乔双玉,你将得到的好处,悦之不尽,如若不然,你的苦头,也是说之不尽。”
他说罢就离开了客店,独自上街。
不一会儿工夫,他已晃进一家专售毛皮的店铺。假如现在一直有人跟踪他的话,一定发现一件奇事,那就是这个浓眉,面有刀疤,像钢铁一样的男人,突然失去影踪,生似化为一阵清风,不知去向。
朱一涛的失踪虽然奇怪,但若是真有人跟踪他,自然也知道他这个人的本事,所以不会觉得大意外,而会猜想他是打算反跟踪或是有什么诡谋,总之,凡是他的对手,都不能不战战兢兢的防他的反击。
这刻朱一涛已变成一个身量较矮而肥胖的人,拿着香烛纸箔等物,很快地又来到城郊的北湖。
朱一涛心中知道,在这座佛门丛林内,其实已起了极剧烈的变化。这一股汹涌的暗流,如果任它发展,一旦出了此寺,马上就会使得天下的佛道两们,掀起无穷的风波。
这个消息,一旦传到佛道两门的修习武功的人耳中,复仇的箭头,马上会指向自己。
以佛道两门遍布天下的潜势力,无疑比任何武林帮会家派都强大不知多少倍,尤其是天下所有的名家音宿、奇人异士们,大部与佛道两门结有渊源,因而朱一涛他要应付的已不是个人或某一帮派的仇恨,而是天下所有的名家高手了。
他踏入寺内,双肩一摇,罩在外面的皮袍落在地上,顺手又摘下那顶皮帽,顿时现出本来面目,
大殿内静寂无声,他举步行去,在廊上可就碰见了几个和尚,在这些和尚之中,有一个正是知客僧显法,他一见朱一涛孤身回转,面色沉凝,好像要来杀人似的,顿时面青唇白,双脚发软。他本想尽快去通知住持大师惠可,然而朱一涛已经一直走人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在那座寒风卷拂的院落中,戒刀头陀的尸体已经放置在一块木板上。
惠可大师低首诵经,在左右两边还有四个僧人,都严肃地侍立不动,哺哺的经声,飘散在静寂的寒冷的空间,令人泛起凄凉的感觉,朱一涛踏人院中,一径绕到戒刀头陀尸体的另一边,便与惠可大师成了对面而立的形势。
惠可大师自然不会看不见他了,这位本寺的住持,缓缓抬起眼睛,向朱一涛望去。
朱一涛道:“大师眼中并无恙恨或悲戚之意,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出家人么?”
惠可大师道:“戒刀头陀应劫西归,何悲之有,施主自种孽因,将尝恶果,贫僧何恨之有?”
朱一涛道:“大师说得好,可见得你心灵中云雾已消,恢复湛明,料幻府妖女再来的话,亦难摇撼大师禅心了。”
惠可大师身子一震道:“朱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一涛道:“没有什么,本人只是来瞧瞧戒刀头陀的遗体,别无他意。”
惠可大师缓缓道:“朱施主现在已看过了,大概可以安心了吧。”
朱一涛道:“法师你说得可笑,我不论看不看他的遗体,都能够安心。”
惠可大师道:“假如朱施主没有别的事,敝寺即将举行葬礼了。”
朱一涛道:“你们即管动手,我在此地不会碍你们的事。”
惠可大师道:“朱施主虽然不会碍事,但这等殓葬后事,没有什么看头。佛门之内,亦想图个清静。”
朱一涛双眉一皱,泛射出凶悍之气,道:“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
惠可大师道:早贫袖无拳无勇,自是奈何施不得,你爱在此地,那就留下吧。”
朱一涛道:“都是废话,我且问你,依照僧俗,戒刀头陀的遗体,如何安葬法,火葬呢抑是土葬?”
惠可大师道:“当然是火葬啦!”
朱一涛道:“既是火葬,我就留在此地观礼,或者可以捞颗舍利子,也未可知。快点儿动手吧。”
惠可大师道:“还得做一场法事,哪有这么快的。”
朱一涛道:“随便你,反我耗定在这儿,不到亲眼看见他在火中烧成灰烬,决不走开一步。”
惠可大师默然元语,朱一涛泛起作弄的笑容,又道:“也许我等不及了,亲自动手起火。”
惠可大师默然有顷,才道:“朱施主到底有什么打算?”
朱一涛道:“我捏指一算,得知戒刀头陀大限未至,是以特地赶回来,定要亲眼见化作劫灰,才能安心。”
惠可大师讶道:“朱施主敢是说,戒刀头陀还未气绝?”
朱一涛道:“是的,你认为我算得准不准?”
惠可大师道:“这话倒叫贫僧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朱一涛道:“你如敢一口咬定他已气绝毙命,我就马上起个火烧他。”
惠可大师道:“唉,朱施主越说越玄啦,俗语有道是:人死不能复生,戒刀头陀岂能例外。”
朱一涛望望天色,道:“得啦,我的时间有限,你快快把戒刀头陀弄醒,我有话跟他说。”
惠可大师一怔道:“朱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一涛道:“他的手法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要知他名列三仙四佛之中,岂有这么容易就被我杀死。当然,事先你也不知道他是假死,我猜是他留下遗书,你以为他已死,便启封阅看,然后才知道真相的。”
惠可大师没有做声,面上布满了惊讶之容。
朱一涛又道:“哼,哼,他想从此之后,在三仙四佛之中除名,得到清静解脱,我偏不让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