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掩不住内心的不安。
"陛下,这该如何是好?"
"请下旨。"
书记官与将军们异口同声地寻求国王的指示,卡鲁哈纳国王在黑檀木桌上摊开邱尔克的地图,以指尖点出赫拉特山谷与外界相通的六条山岭峡道。
"封闭峡道的关口,一名帕尔斯兵也不准进来,每个关口各增调五千卫兵,严密监视帕尔斯军的动静,任何小事都必须报告。"卡鲁哈纳国王的命令钜细靡遗,绝对贯彻。将军们匆忙离去之后,卡鲁哈纳国王只手揪着黝黑的络腮胡,不断盯着地图,脑海浮现各种思绪。
"那尔撒斯吗?原来是他"
卡鲁哈纳国王咕哝着。当他尚是副国王之际,邱尔克曾与辛德拉和特兰两国结盟,大举入侵帕尔斯,总计兵力为五十万,看来连实力坚强的帕尔斯军也无力抵抗;然而就在那时一个名叫那尔撒斯的小卒加入了帕尔斯军阵容,数日后三国联军便宣告解体,害得他们只能一边诅咒帕尔斯的众神,一边撤回各自的国家。
这场败仗让邱尔克国内大乱,使卡鲁哈纳国王在突破权力的乱涡之后得以巩固王权,其影响可谓十分深远。这使得卡鲁哈纳国王不得不提防那尔撒斯这个人并小心行事。目前帕尔斯军一路沿赫拉特的东方南下,如果西方防御力减弱,也许会让敌人有机可乘,于是卡鲁哈纳国王只得加强各个方位的防御。
很快地赫拉特与其周围的山谷在巨大岩石城墙的包夹下形成一个要塞。如字面所示一般坚不可摧,可以抵挡强大的帕尔斯军连续几年的猛攻,不仅帕尔斯军无法侵入,邱尔克军也很难出战。其实这原无大碍,邱尔克军只管挤在山谷内,静待敌人放弃进攻知难而退即可,然而这次卡鲁哈纳国王却咽不下这口气。
卡鲁哈纳国王的治世安稳,但只限他活着期间。因为既没有确定的后继者,也无人得以分担国王的权限。卡鲁哈纳国王是个能干、猜忌心强的独裁者,他不设宰相官位,而是自己兼任宰相的职务。所有内政、外交、军事、治安甚至宫廷内务全由他一人统辖,下达指令给专职官员。
国王之所以无法明白确定后继者,经常是因为在数名候选人中犹豫不决,五年前的辛德拉王国就是如此。然而卡鲁哈纳国王却不一样,他一开始就不设立候选人。虽然他有好几名妃子,却无人得到专宠;虽有十人小孩,却不知为何没有儿子。最大的女儿只有15岁,仍待字闺中。这位长女一旦结婚,她的夫婿应该就是王位继承的第一位候选人吧。宫廷里蜚短流长,卡鲁哈纳国王本人却不表明真正的心意。
当卡鲁哈纳国王改变心意下令出战之际,文武百官全部唯喏膺服,只有一人高唱反调。
"帕尔斯军的目的并非攻陷赫拉特,打击假面兵团、解除辛德拉国的危机才是他们的目标,只要封锁通道死守山谷,帕尔斯军便会主动离去,真有这个必要刻意挑起战端吗?"提出这番意见的贵族是卡鲁哈纳的表弟,此人名为卡德斐西斯。于是卡鲁哈纳国王凝视着表弟说道:"如果袖手旁观,席尔梅斯王子会遭人从背后暗算,假面兵团将被歼灭。""这不是很好吗?反正那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异国流浪汉罢了。"卡德斐西斯冷漠地啐道。
"要是被人发现他们身后有邱尔克国在撑腰,事情就难办了。干脆假借帕尔斯军的手除掉这个祸害不是更好吗?""卡德斐西斯,你实在不是当国王的料。"卡鲁哈纳国王驳斥的语气比对方还要冷漠,"如果就此舍弃席尔梅斯王子,未来邱尔克将得不到任何国家的协助,因为他们会认为邱尔克是个一旦利用殆尽便弃之如敝屐的国家,谁愿意提供一臂之力?谨守信义是身为王者的义务。"其实卡鲁哈纳国王居心不轨,他之所以不舍席尔梅斯并非只为了信义问题,而是将之视为称霸全大陆的第一步棋。因此惧于一时不利而故步自封的行为绝对无法实现卡鲁哈纳国王的野心。
五万名邱尔克军在邱尔克国与辛德拉国的交界布阵,若是帕尔斯军由东边进攻,他们将一举南下阻断帕尔斯军的后路。然而帕尔斯的军师早已料到此举。这五万人马无论在量与质方面都不同于驻守北方国境的三千士兵,他们是卡鲁哈纳国王用来投注实现掌握全大陆霸权的军队,是万中选一的精锐,装备也是最强的。卡鲁哈纳国王由国都赫拉特传令给这支军队:准备迎击南下的帕尔斯军并将之消灭。
于是两军在邱尔克南方国境发生激烈的冲突,即所谓的"札拉佛利克峡谷之战"。
(四)
五万名邱尔克军采取密集队形填满了整条街道,街道的宽度以帕尔斯的单位计算是二十加斯(约为二十公尺),邱尔克士兵手握长矛与盾牌在街上吵嚷个不停。由于无法左右分散,因此队形显得既厚且冗长,即使帕尔斯军奋勇杀入,矛与盾的铁墙一层接着一层阻挡在前,也是几乎不可能突破重围。两军相距一百五十加斯之远遥遥对峙,邱尔克军头阵一位名为德拉尼的将军策马而出。
"你们这群向僭王的脏手摆尾乞怜的帕尔斯狗!此次擅闯我国边界所为何来?"从马背上辱骂帕尔斯军的邱尔克将军完全没有时间懊悔自己不慎的谈吐,法兰吉斯已弓上挂箭,骑马冒出头阵,一语不发拉动弓弦。只见一道银色闪光朝邱尔克军笔直射去,德拉尼将军的身影由马背翻滚落下,弓箭命中了他的鼻子。
顿时邱尔克军陷入一片死寂,一方面是慑于法兰吉斯神乎其技的箭术,另一方面更察觉到最致命的一点。冬风由北方吹来,山道就是北风的通路,为气流添加了力道与劲道。意即位于北面的帕尔斯军弓箭将乘着强风之势飞得更高更远;相对的,南面的邱尔克军弓箭则会受到风的阻碍,无法射抵敌阵。
"这下糟了。"
邱尔克军慌了,如果采取弓箭战法,根本就不应在南面布阵。但他们原本即是奉命在此地迎击南下的帕尔斯军,实在无能为力。
"大家都看到了,敌军队形密集,箭出必中,尽管射吧!"法兰吉斯的声音飘荡在风中,帕尔斯军齐声欢呼,猛朝邱尔克军放矢。顿时一阵腥风血雨侵袭着邱尔克军,他们匿身于盾后躲开攻击,却挡不住由上落下的弓箭,提高盾牌,脚踝却成了箭靶。
"可恶,乱成一乱,暂时撤退重整队形!"
指挥邱尔克军的主帅名为辛格,其麾下有都古拉、迪奥、布拉亚格、席甘达等人,全是一群身经百战的勇将,然而单凭人类的智慧想阻挡严寒的冬风是不可能的,邱尔克军无力抵抗,只有一味地倒地,沐浴在箭雨下。就这样大批人马不断倒下。
"撤退、撤退!"
发号施令的叫喊也被风吹散,由于队形长如大蛇,命令的传达相当不易。前方部队准备撤退,后方部队却仍在持续前进,结果双方撞成一团,造成相互推挤的混乱场面。
"镇定、安静、不要慌!"
拼命安抚部下的将军们鼻头嗅到一股异样的臭气。弓气乘着强风飞来,其中还夹杂着奇怪的物体,那是上百支拖着鲜红火尾的黑色球体。一落在邱尔克士兵之间,立刻进出磅的一声,散发出大量的黑烟与剌鼻得令人作呕的臭味。这些是由硫磺、泥炭与毒草的粉末所搓揉而成的球体。
邱尔克军抵挡不住,只得继续后退,硫磺烟无情地剌痛邱尔克军的眼睛、鼻子与咽喉,他们不断地流泪、打喷嚏、猛咳个不停,完全丧失战斗能力。
当天战后,邱尔克军阵亡人数超过五千以上,帕尔斯军方面仅有二十名伤者,且无人战死,如此明显一面倒的战役在全大陆周边诸国是前所示有的。
好不容易邱尔克军撤兵完毕,全员退回设在街道上的堡垒里。堡垒地面打进三层木桩,这项防御工事是为了阻挡帕尔斯骑兵的猛进,辛格便藏身其中并召集诸将在帐篷内展开作战会议。
"岂能、就此、善罢、甘休、我一定、要让、可恶的、帕尔斯人、知道、我的、厉害!"辛格的句子断断续续,由于喷嚏与咳嗽的打岔,听来毫无魄力可言。
"正如您所说,这群鞑子使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战术,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应声唱和的都古拉眼睛被黑烟熏伤而泪流不止,正以密斯鲁国产的麻织手巾沾水冷敷。布拉亚格的鼻粘膜被烟呛伤,鼻血与鼻水交替流个不停,因鼻子无法呼吸只好张着嘴巴,躺在地面铺上的山羊皮上仰躺休息,邱尔克屈指可数的猛将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同情。邱尔克的将军们态度的确认真,但帕尔斯人看了必定大肆嘲弄一番。
就因为相当清楚自己的丑态,更激起邱尔克人的怒气。
"总之我们并没有输给帕尔斯人。"
"没错、没错。"
"这哪算输,我们连打都没开始打。"
"如果堂堂正正交战,我们岂会败给那种杂碎。""对,我要把他们的尸体埋在山谷,等着睢。"众人在喷嚏、鼻水与咳嗽之中燃起旺盛的气焰,然而现实是相当严苛的。纵使斗志不曾减退,但是到底该如何整治那群"卑鄙下流的帕尔斯人"呢?身处完全丧失地利的处境下,邱尔克军究竟该如何反击呢?
"卡鲁哈纳陛下向来不容许失败的,想必各位也相当清楚葛拉布将军的下场。"辛格语气沉重,国为去年败给帕尔斯与辛德拉联军并遭到俘虏的葛拉布将军便在宫殿高楼的一室论刑处决,被一群身为殉国战士遗族的少年手刃。据说葛拉布将军的遗体共有八十余处的刀伤,邱尔克的将军们并不怯懦,但在听到葛拉布的处决过程时却不禁脸色铁青全身打颤,心想战死在敌人的刀下结束性命也比这种死法要强得多。
"夜袭如何?"
迪奥揉着充血的眼睛提议道。帕尔斯军在不费一兵一卒取得胜利之后,应该会有所松懈。邱尔克军位于下风处,看来虽相当不利,其实也有其优点所在——那就是即使发出多大的声响,上风处也听不见——所以今晚必须立刻派遣精锐士兵潜入帕尔斯军阵营夜袭才是上上之策。
"这提案不错,但帕尔斯军想必已做好准备,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话虽如此,我们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待到天亮吧!?到时只会跟今天一样败于相同的战术。除了先下手为强之外,还有其他更好的做法吗?""好,你说得对!夜袭暗杀敌国国王,一切就结束了。"一做成决议,辛格起身正要发号施令之际,他的左半面顿时染成一片火红,下一瞬间响起邱尔克语的惨叫。
"敌人火攻,是帕尔斯军!"
将军们持剑跳起,冲出帐外。
邱尔克军被火焰与黑暗逼得四处逃窜,三层木桩熊熊燃烧,发出隆隆巨响向邱尔克军散布火粉。彼方射来成百成千的火矢,夜空的星光为地上的烈焰所遮掩,紧接着又跟浓烟重叠,已完全分不清是明是暗。
三层木桩在火焰中崩塌,阻隔邱尔克军与帕尔斯军的堡垒也随之瓦解。强风扑打着邱尔克军,火粉狂舞、浓烟打旋,与夜风的呼啸声重叠的是奔走的马蹄声。
"不要慌!将矛头一致剌向帕尔斯军的马匹,如此一来帕尔斯骑兵也没什么好怕的!"辛格将军的指示是正确的,但士兵们没有人听见,不久传来消息表示席甘达将军已在混乱之中遭帕尔斯的黑衣骑士一枪毙命。
"唔嗯情非得已,先撤退进入辛德拉境内,在当地重整军备之后再向帕尔斯人复仇雪恨。"面对辛格将军的决策,邱尔克士兵们报以咳嗽与喷嚏。他们溃退乱窜,从死亡与败北的深渊脱逃,有半数人连武器也不带只顾逃命,只要自己能得救,不惜撞倒战友,践踏倒地的同胞。这里没有勇气与道义可以介入的余地,只见火焰与浓烟逼近逃亡的邱尔克士兵背后,帕尔斯军毫不留情的刀刃与箭矢应声剌来。
随着黎明的到来,追击战也告一段落。帕尔斯军在火焰与混战之中有五十人阵亡,然而邱尔克军的阵亡人数却高达二百倍以上,勉强逃进辛德拉领地的邱尔克士兵只有三万五千人,他们舍弃了武器与粮食,战力锐减。
亚尔斯兰在马背上环视烟雾弥漫的战场,犒赏官兵将士的辛劳。
"事情一如那尔撒斯当初所策划的顺利进行。"相识多年以来,亚尔斯兰仍然不得不感佩那尔撒斯的谋略,他完全将躲在赫拉特的卡鲁哈纳国王玩弄于股掌之上。卡鲁哈纳国王绝不可能坐视帕尔斯军通过邱尔克境内,应该会派遣驻守在辛德拉国境方面的军队前来迎击,那尔撒斯早已料中此点。
"亚尔斯兰的半月形"由那尔撒斯策划,并正确无误付实行之后,就等于保证了帕尔斯军的胜利,而那尔撒斯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此,亚尔斯兰心想,当战争开始的那一刻,那尔撒斯已经获胜了。
"卡鲁哈纳国王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他应该会很快察觉自己军队所处的不利状况,或者他早已采取行动了也说不定。""那他会怎么做呢?那尔撒斯。"
"例如这样"
那尔撒斯开始举例,如果要在札拉佛利克峡谷一带作战取得优势就必须拉拢风,如同前一次帕尔斯军的做法,从顺风处放火射箭,但要应用这项战法就必须由北进攻,而卡鲁哈纳国王在赫拉特谷口关卡当中打开北门,就是打算趁帕尔斯军快速南下城镇时从背后偷袭。
"太危险了,那尔撒斯你打算如何对抗?"
"陛下您有何高见呢?"
那尔撒斯反问,亚尔斯兰便待在马背上略作思考之后回答道:"峡谷的强风根本无法抵挡,既然我们只是路经邱尔克,现在就立刻前往辛德拉国吧。""陛下英明。"
那尔撒斯笑着行礼,于是帕尔斯军的作战方针也随之确立,达龙则表示:"一进入辛德拉国,可能很快就会再度跟邱尔克军交战。""他们也真倒霉。"
此时那尔撒斯的笑容显得尖酸刻薄。邱尔克军弃粮逃亡,好不容易躲进辛德拉国,然而境内早被假面兵团洗劫一空。三万五千名邱尔克军无法取得粮食,必然为饥饿所苦。军师早已看穿此事。
(五)
接获战败消息的卡鲁哈纳国王在宫殿大楼的空中花园愤怒地将银制酒杯摔向远处的地面,看来不久又有几名败将即将论罪处刑。
轻松击溃邱尔克军的帕尔斯军以惊人的速度持续南下,有如飞翔在天际的猛鹰笔直地朝地面的猎物俯冲而下。当卡鲁哈纳国王接获战败消息的同时,帕尔斯军的先锋部队已经抵达辛德拉境内了。
卡鲁哈纳国王不会一直懊悔战败的事实,他被迫做出决定。要继续躲在这座无坚不摧的赫拉特山谷里,在帕尔斯军整个进入辛德拉境内之前忍气吞声?还是再次动用大军,从南下的帕尔斯军背后偷袭?
赫拉特山谷里有十二万五千名健壮的邱尔克军,北方的特兰已经没有防备的必要,所以现在甚至可以调动十万以上的兵力。
"绝不能坐以待毙。"
卡鲁哈纳国王低喃道,只手抚着位于书斋一角的青铜狮像。臣子与人民并不爱戴他,他们敬畏他,相信他是个虽严苛却能干的独裁者,如果不予理会札佛利克的败仗,卡鲁哈纳国王所拥有的敬畏将开始动摇,而王位自然也将不稳。
"不但败给帕尔斯军,还眼睁睁让他们越过邱尔克国境,军队固然没用,但国王也太无能了吧。"卡鲁哈纳国王可以想见到时宫廷内外均会流传着这种耳语,虽然侮辱国王者只要将之逮捕并割断舌头即可,却仍有必要防范事情于未然。
卡鲁哈纳国王陷入沉思,但不需太长的时间。他摇起桌上的铜铃召唤侍从,命令他们传唤卡德斐西斯卿,卡德斐西斯就是曾经劝谏卡鲁哈纳国王节制对帕尔斯军攻击行动的那名贵族。此人向来居住在远离赫拉特的领地官邸,一年只进赫拉特一次,对国王纳贡、与其他贵族交流、向外地商人购买高价物品、处理法律、土地与税赋方面的纠纷,这就是典型的邱尔克贵族生活。不久,卡德斐西斯应令来到并跪踞于地上,卡鲁哈纳国王率先开口。
"朕要感谢你送来不少礼物。"
"为臣惶恐之至,陛下。"卡德斐西斯是卡鲁哈纳国王最小叔父的幺子,关系虽是表兄弟,年龄却相距如同父子。卡德斐西斯刚满三十岁,身材与国王一般高,眉毛与修齐的小胡子呈淡茶色,可说是邱尔克贵族社会里最注重仪容的男子。可惜他与去年来自帕尔斯的使者无缘见面,不然他大概会跟奇夫相互嫌恶。
若说邱尔克国内有人不怕卡鲁哈纳国王,那就非卡德斐西斯莫属了。人人是费尽心思顺从国王的命令,但卡德斐西斯不同。他言行谨守礼节,却动辄大唱反调,无怪乎这次他也反对攻击帕尔斯军的行动了。
卡鲁哈纳国王命他起身。
"卡德斐西斯卿,朕坦白问你,你想要邱尔克的王位吗?"这是个坦白得过头的问题,一旦随便作答脑袋铁定搬家,于是卡德斐西斯谨慎地回答。
"如果可能的话当然想要,只不过"
"不过什么?"
"我并不想为此做任何努力,只要静待对方主动送上门来,这就是追女人的诀窍。"卡德斐西斯笑道,试图打混岔开话题,卡鲁哈纳国王却冷冷略过。
"你养了几个情妇吧,是五人还是六人?"
"您真清楚,总共五人,请问有什么不对吗?""把身边的杂务清理干净,国王的长女不能嫁给一个有情妇的男人。"卡德斐西斯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迎娶国王的长女不就是被指名成为王位的继承人了吗?就算不是,至少也一定会成为最有希望的候选人,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国王的亲戚,彼此的年龄也相当。
接着卡德斐西斯的脑海浮现卡鲁哈纳国王长女的模样,她的容貌酷似她的父亲,身材高大、肤色青黑、轮廓削瘦,说穿了就是长得不好看。虽然不清楚她的才能与个性如何,只要有国王宝座当她的嫁妆,外表的美丑并不成问题。但卡德斐西斯却无法打从心底高兴,他认为此事必有蹊跷,因为他十分明白这位表哥的个性。卡鲁哈纳国王绝非暴君,只是性情冷酷、而且对权力的欲望与执着过于强烈。
"只是朕想见识你的器量,一旦结果合乎朕的期望,朕将赏赐你无上的报酬。"意即要来一场考试,"果然来了。"卡德斐西斯在内心摆出阵式迎战。不知是没发现他的心理变化呢?或者佯装不知,卡鲁哈纳国王只是缓缓梳理着长须。
"可恨的帕尔斯人竟然大摇大摆地穿越我国的领土,目前已进入辛德拉境内,朕本可放任他们离去,但要是不对他们施以惩罚的重鞭,邱尔克的威信将受到考验。""应该是陛下自己的威信吧。"
卡德斐西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必恭必敬地保持缄默。卡鲁哈纳国王继续说道:"所以朕命令你,立即前往辛德拉,率兵讨伐帕尔斯人,朕将与大公主衷心祈祷你旗开得胜。"卡德斐西斯吞了吞口水。
"请问这是例行公事的命令吗?"
"不然就改成圣旨。"
"既然是圣旨,为臣愿意领受"
卡德斐西斯虽然向来谨言慎行,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接着必须重新整编大军,准备补给远征辛德拉,这下不是会对国库造成严重负担吗?""卡德斐西斯,看来你并没有听清楚朕的话。""咦?"
"朕不是要你率兵前往辛德拉,而是前往辛德拉之后再领兵。"卡德斐西斯捉摸不住国王的意图,他探索着卡鲁哈纳国王的表情,随即一段料想不到的句子落在他头顶。
"辛格将军出征不利,遭帕尔斯人所败,被逼迫逃至辛德拉境内,虽说战败,但至少还保有三、四万兵力,你必须以元帅的身份统领他与帕尔斯军交战。"卡德斐西斯一语不发地伫立在原地,而卡鲁哈纳国王继续下令:"你不需带一兵一卒,明天即刻前往辛德拉与辛格等人会合。"如果卡德斐西斯一展长才统合邱尔克败军而击破帕尔斯军,这自然是再好也不过的了;相反的,如果卡德斐西斯失败了,大不了他跟辛格一行人死在帕尔斯军手上,省下整肃的工夫。要是卡德斐西斯获胜凯旋归来,以英雄姿态备受尊崇,进而要胁到卡鲁哈纳国王的地位,到时再想办法除掉既可;万一卡德斐西斯担当不起如此重责大任抗命逃亡,顶多只是少了一个继承王位的人选罢了,无论滚到哪边都不会造成卡鲁哈纳国王的损失。
"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响,别以为事情会如期进行,要是你别有用心,那我也另有打算,免得日后吃亏。"卡德斐西斯跪在地上,没有泄露出内心的秘密。
"老实说您这项命令颇为严苛,但身为臣子无权论及可否,为臣立即往赴辛德拉,克尽微薄之力以报陛下。"赫拉特已非久留之地,再温吞下去就会被冠上违抗圣旨的罪名遭到处刑,现在必须下定决心告别安逸的贵族生活了。
卡鲁哈纳国王眯起锐利的双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卡德斐西斯,如针般的目光扎着卡德斐西斯的身影,终于卡鲁哈纳国王徐徐吊起两端的嘴角。
"朕由衷期待你的表现,忠实的表弟。"
于是邱尔克贵族卡德斐西斯卿在帕尔斯军进驻辛德拉的五天之后,也踏上了这片战火掠夺过的悲凉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