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鹰诸一波口中叫了声:“朋友!你还想走么?”
陡然间一拧掌中剑,用“金蛇吐信”的招式,把这口剑抖了出去,直往余燕青后心就扎。
这一招在诸一波施来,可以说不谓不快了,可是那前行的燕青,只把身躯向前微微一伏,容诸一波的剑尖,已到了他背后,陡然间见他向左一横步,背心贴着剑尖,刷地一个猛转,身子已经转了过来,同时诸一波的这口剑,可也走了空招。
一招递空,在对敌来说自属常事,可是饿鹰诸一波这情形,可有区别了。
长剑刺出,见燕青这一转回,他猛地里往回一收剑,可露出了破绽。
燕青也就在这时,猛地劈出一掌,直向饿鹰诸一波胸前就劈。
诸一波暗叫了声不好,总还算他身上有真功力,在危急之时,仍未忘了心寸,倏地一分左腕,用螺旋绞掌直向燕青右手腕子绕去。
燕青哼了声“好!”身形微微向后一坐,忙速收掌盘身,诸一波这时也把长剑掣回,用“刺颈针”的招式,直直地把剑刃递出,疾点燕青咽喉。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诸一波这一动手,在燕青眼中看来,的确是有真功夫,他不由吃了一惊,因自己是徒手,而对方却有兵刃在手,可不敢给他硬来,当时一点足尖,使出“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一连两个起落,已扑出了四五丈以外。
诸一波还只当他是想逃,哪里肯依,他冷笑了声:“朋友!想走可不成!”
他说着,一面回头看了钱千里一眼,却见他正扒在一截秃墙之上,不上不下。
诸一波这一看气可大了,狠狠的叱了声:“你倒好,我玩命,你看着玩,还不快跟着?”
说着忙展轻功,疾捉燕青而上,钱千里口中嘟嚷着道:“你光叫我,我也得上得了手呀?”
不得已,还只好压着折铁钢刀,随着诸一波身形猛扑而上。
饿鹰诸一波身形向前一扑,却见燕青身形下伏,他不问三七二十一,掌中剑“秋水长虹”倏地递出,直点燕青后心。
可是这位公子,倏的一个翻身,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再看,他手中却多了一口长剑。
名剑出鞘,毕竟不凡,闪烁的银光里,饿鹰诸一波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慌忙向后一拧剑把,燕青的剑光,却由他头上迈了过去,把一顶风毡帽尖儿,也给削了下来,诸一波不由吓得“哦”了一声。
他打了个旋风腿,窜到了一边,一横掌中剑,道:“你果真是余燕青么?”
燕青点了点头道:“正是余某,朋友你贵姓?”
诸一波冷笑了一声道:“你既来北京城,却连九门四鹰的大名都不知道,也未免太寡闻了!”
说着耸肩一笑道“余燕青,我劝你还是少给我们为难,你一个人初来北京,善缘未结,却得罪了好朋友,可是不大上算呀!嘿嘿!你仔细琢磨吧!”
说着两双鼠目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燕青,连连冷笑不已。这时秃鹰钱千里也自后面赶了上来,持刀紧立在师兄身后,冷斥道:“师兄,哪有这么多话给他说呀?上吧!”
燕青哂笑道:“钱老师也来了,好得很,今天我倒要看看钱老师有什么能耐,再能逃出我的手法?”
说着一双眸子向钱千里一溜,钱千里不自然地冷笑了一声,用手轻轻推了诸一波一把道:“师兄上!上!”
诸一波恨极,猛然回过头来,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只是当着余燕青的面,又不好给他难看了,只气得回头狠狠盯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干什么?有种你自己上呀!”
秃鹰钱千里,万想不到师兄会当着人前,给自己来这一套,顿时不由怔了一下,呐呐道:“师哥您这是”
诸一波实在气不过,冷笑道:“你既不能上,就给我规规矩矩站在一边,把你的鸟嘴给我闭上!”
钱千哩气得往边上站了一步,嘴里小声嘟嚷着,说道:“你行,我瞧你的!”
诸一波听了正要喝叱,突然发现敌人还在旁边,这么吵起来,真是叫人笑话了。
当时只冷笑了一声,遂回过身子来,右手一平剑,左手骈中食二指,向剑面上一贴道:“朋友既不听诸某良言相劝,说不得只好向阁下请教了!”
他冷哼了声:“朋友请!”
余燕青心中暗想:“看样子,这老的分明被那钱千里愚弄至此,我却不便过于难为他,只把他制服了,再对付那钱千里也不为迟!”
想着也把掌中剑向怀中一抱“苏秦抱剑”微微含笑道:“请!”
这请字方一出口,诸一波早已电闪而至,掌中剑“春蝉划枝”陡地分心就刺。
余燕青向下微微一矮,长剑用“盘剑”的手法,向胸前一绞,暗忖:“你这一剑只要叫我碰上,看它断不断?”
可是诸一波却是老谋深算,余燕青只一亮剑,他已知道来人所持之剑,定非凡物,哪里再能叫他碰上自己这口剑?
燕青剑光向上一绕,诸一波不退反进,一挺掌中剑,用师门绝学“浪子踢球”倏地身形腾起,在空中一拆腰,掌中剑就势用“流星坠地”的疾招,直向余燕青后面挑去。
这一招用得相当阴损,就连余燕青无及之下,也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忙向前一抢步,掌中剑“孔雀剔翎”倏地向后一挥,直斩诸一波手腕子。
诸一波出了一身冷汗,心说好厉害的小子,今夜我要不施出些绝活来,看样子怕是要毁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中了!
思念之间,哪里再敢怠慢,慌不迭向回一抽剑,向前一塌腰,掌中剑“横扫千军”直向燕青腰上猛斩了过去,又疾又劲!
余燕青不退不进,右手竖剑,倏地一个盘旋,只要诸一波真敢砍,他那口剑可就别想要了。
诸一波恨得牙痒痒,气的是并非技不如人,却是为了兵刃,处处受治于人!
想着往回拉剑,可算着了余燕青的道儿了。
猛然他见对方把剑也向回一收,诸一波不由大喜,暗忖:“好!你收我就进!”
他想着又迅速地把掌中剑向外一抖,可是燕青收剑本是虚式,他是成心要把诸一波这口剑给毁了。
当时见诸一波果然上当,不由暗喜,一拧身,这口剑绕了一片剑花,只听见“呛啷啷!”几声大响,随着“铮!”的一声,落下一物。
诸一波低头一看,不由吓了个落魂失魄,原来掌中剑,只剩下了一个把子了。
这一惊,可是吓了个不轻,正要回身退出,可是余燕青却不容他如此任意了。
只见他向前一伏,掌中剑“独钓寒江”向外一点,诸一波只觉眼前银光一闪,遂觉肩头一冷,再看时,不禁吓得“啊!”了一声。
原来燕青那口吹毛断发,冷气森森的长剑,已经压在了自己肩上!
他不由吓得冷汗直流,这种情形下,燕青只要一翻手腕子,诸一波有两条命也完了。
生死关头,是给人的一种考验!
饿鹰诸一波自知完了,倒不失好汉本色,只见他把双目一闭,不言不语。
燕青冷笑了声:“如此脓包,也配为人撑腰?”
诸一波方要说话,但觉肩头一麻,已为对方点中了“肩井穴”当时“吭!”的一声,咕噜就倒下了。
余燕青轻而易举的料理了诸一波,再一回头,已失了那钱千里的影子。
当时不由一怔,慌忙展动身形,窜上了墙头,月夜之下,果见那钱千里,忘命也似地往前奔着。
燕青不由冷笑了一声,用“八步赶蝉”的轻功绝技,三起三落,已到了他身后,冷叱了声:“姓钱的!别跑了!”
钱千里口中怪叫了一声,慌忙转过了身来,一时抖成一气,道:“余余大侠饶命!”
燕青冷冷一笑道:“你怎么不厉害了呀?”
这钱千里倒也能屈能伸,当时腿一弯“噗通!”的一声,竟自跪了下来。
燕青倒怔了一下道:“咦!干什么?”
钱千里一时磕头如捣蒜道:“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积点德,可不能杀了我,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
燕青实在是恨透他了,本想抓住他,给一个厉害的,可是见他如此,反而倒觉不忍了。
当时冷笑了声道:“我才不杀你呢!你起来!”
钱千里像是在做梦一般,摸了摸头,抖着站了起来,似哭非笑道:“真真不杀?”
燕青斥道:“杀了你,还脏了我的宝剑呢?像你这种窝囊废,也出来现眼,真把练武人的脸都丢完了!”
钱千里被骂得哭丧着脸连道:“是是我太差了”
燕青把剑还于鞘内道:“来!来!你跟我来!”
钱千里抖道:“做什么?”
燕青怒道:“叫你来你就来,多什么嘴?”
这一下,又把这小子吓坏了,连声道:“是!是!大侠客您老别生气您老说一是一,我哪敢放屁呀?”
燕青也不理他,一个人在前走着,钱千里在后面跟着,口中兀自道:“您老叫我上东,我不敢上西,叫我打狗,我不敢撵鸡!”
燕青又气又笑,心想这种人,也真有他一套,倒能顺应时局,此时闻言,虽是讨厌,也没理他,走了一程已到了方才地方。
燕青用手一指诸一波道:“你把他背起来!”
钱千里吓得一怔道:“他他死了?”
燕青也没理他,钱千里不由咧口大哭道:“师兄呀!师兄呀!兄弟我可把你给害苦了我的老天啊!”他说着一面用头撞地,大叫道:“都是我叫你来的呀!哎呀!我的老哥哥,你变了鬼也不能饶我啊”燕青真想过去狠踢他一脚,不由大叫道:“你哭什么哭?”
钱千里怔了一下抽搐道:“哭什么?你把他杀了我还不哭?我什么时候哭!你也太狠心了啊”一面说着又自痛哭了起来,燕青只微微一笑,心想我正在发愁,想不出一个治你的方法,你这一哭,我倒有主意了。
想着往旁边一坐,冷笑道:“你就哭吧!”
钱千里哭得可真厉害,一面还用头撞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直哭了个声尽力歇,到后来只有喘气的份了。余燕青心说差不多了,这才站起来道:“哭够了吧?”
钱千里没有理他。燕青道:“走吧!扛着人,时候久了他可要闷过气了!”
钱千里一怔道:“什么?谁闷过气?”
燕青差一点想笑,当时忍着笑,一指诸一波道:“他呀?”
钱千里猛然站起道:“他他不是死了么?”
燕青一翻眼睛道:“谁说死了?我只把他点了穴!”
钱千里过去用手在诸一波鼻子口试了试,果然还有气息,不由气得回过头来叫道:“我的爷!你怎么不早说?”
燕青一笑道:“早说你就不哭了,你这种东西,只有让你自己制自己!还不扛着他走路?”
钱千里哭得全身都酸了,到后来才知人家是耍自己的,心里可火大了。
只是此时命还在人家手中呢,他又敢怎么样?当时叹了一下道:“这算什么话嘛?哪有这么整制人的!”
说着一面过去,把这位拜兄扛在了肩摆之上。燕青冷笑了一声道:“按说,我就应该把你押着去见尚书去”
方说到此,那钱千里“噗通”一声又跪下了,一面叫道:“爷爷!你老千万”
燕青怒道:“起来!起来!怎么逢人就叫爷爷!我话还没说完呢!”
钱千里口中嘟噜道:“叫爷爷还有人不愿意”
一面说着已站了起来,燕青看了他一眼,见他这么大的人了,哭成泪人一样,心中暗忖道:“这人虽是小人,倒也有些感情”
想着冷笑了一声道:“你只要以后改过自新,我就放了你去,并且不在陆大人面前提起”
才说到此,这老小子又叫道:“谢谢爷爷”
燕青皱了一下眉,钱千里慌忙改口道:“啊!不是爷爷啊!啊!”燕青看着呕心,当时一挥手道:“背着你师兄滚吧,以后再要犯在我手中,你们谁也别想活命!”
钱千里大喜过望,弯腰不是弯腰,磕头又不是磕头,对着燕青反正来了一下,回头就走。
燕青又喊了声:“回来!”
钱千里怔了一下,慢慢回过身来,哭丧着脸道:“还有事么?”
燕青走过去猛一伸手,钱千里吓得鬼叫一声,再看燕青,人已退出七尺以外。
他自己觉得又不痛又不痒,心中正自狐疑,才听到肩上的帅兄“哎唷”了一声。
这才知道,原来燕青方才伸手,是为师兄解穴,倒把自己给吓坏了。
想着真是羞愧无地,同时更感到,自己这身功夫,真是给人家提鞋人家都不要。
当时只苦笑了笑,背着诸一波又回头跑了。
燕青直见他们消失于视线之外,这才展动身形,一路向陆府奔驰而去。
他回到了房中,所幸并无任何人发觉,想到了方才遭遇,亦可谓之是一番惊险了。
第二天他起床之后,见院中百花凋零,唯独老梅参差,枝枝吐蕾散芬,不由负手踱至梅下,正在心领神会之际,却见二虎子在房后一探头,又缩了回去。
燕青不由笑道:“出来!出来!藏什么?我看见你了!”
二虎子这才咧着大口,笑嘻嘻地踱了出来,一面走一面晃着大头道:“在相公面前是耍不开嘻!”
燕青见这小子憨得可以,当时笑道:“你来做什么?”
二虎子嘿嘿一笑道:“来侍候你呀!”
说着小眼朝上下望了望,才又道:“不知大眉儿那丫头答不答应?”
方说到此,却见大眉儿,正自一手端着个大瓶,一只手拿着剪子,正在往院里走,远远的叫了声:“公子起来啦!我这给您打水去!”
燕青笑道:“不用!我已经洗过了!”
大眉儿笑眯眯的走近,看了二虎子一眼,笑道:“你昨晚带他到哪去玩了?”
二虎子“啧”了一声,又是“嘻”的一声,道:“可有意思啦去了个好地方”
说着仰着脸问燕青道:“公子!您说是不是?”
燕青脸色微微一红,搭讪着道:“还好”大眉儿转着眼珠子,正想说什么,二虎子已上前咧着大嘴笑道:“开口笑我有件事”
才说到此,大眉儿已一挑秀眉道:“胡说八道!谁是开口笑,你这小子欠揍是不是?”
二虎子缩了一下脖子笑道:“好!好!不是开口笑好厉害我二虎子算是服气你了!”他说着用手摸着头一道:“我想给你商量件事怎么样?”
大眉儿摇头道:“咱们没啥好商量的,你满街跑请吧!”
二虎子干笑了笑道:“我想来侍候余公子,劳你驾,你给上房里说一声行不行?”
大眉儿摇头道:“不行!你还会侍候人呀?别骂人了!”
二虎子苦笑道:“这是什么话”
他说着话,抬头看了燕青一眼道:“公子!你要不要我吧?”
燕青笑道:“我要你干嘛?”
大眉儿不由跳起来笑道:“好!这一钉子可碰得好,你小子怎么长的了,这么大个子连话都说不清,要不要你?你是个姑娘呀?”
二虎子说得脸一红道:“你这丫头是真损!我不给你谈了,有这功夫,我睡觉多好?”
大眉儿也嗔道:“你早就该歇着啦!”
二虎子气得晃着大头真走了,走了十来步,又忍不住回头对燕青道:“公子!不要忘了哼!哼!”说着又回过身来。燕青笑道:“忘了什么?”
二虎子又回过头来,又挤鼻子又弄眼道:“咳!咳!今天晚上”
燕青笑道:“我知道了,到时候,你来找我就是了!”
二虎子这才撇着京腔,叫了声:“得——令呀!”
晃着大头走了。大眉儿等他走远了,这才笑着走过来道:“公子你们今晚上哪儿去呀?”
燕青笑道:“随便走走,不上那去!”
大眉儿一甩身后大辫子道:“算啦!不告诉咱们就得了,干嘛还骗人哪?”
燕青不由被逗得笑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忽见月圆洞口又跑出了个丫环,远远就叫道:“老爷有急事请余公子!”
燕青答应了声:“就来!”
大眉儿笑道:“文姐姐什么事呀,大早就来了?”
那丫环只道了声不知道,扭回头就跑了。大眉儿往空啐了一口道:“什么了不起嘛?给你说话都不理!”
燕青这时匆匆进室,大眉儿也跟了进来,对着镜子把衣服理了一下,就往陆大人那边去了。
待到了客厅,陆治已早坐在那里了,他见燕青进来,不由一笑道:“你来了,我等你呢!”
燕青脸一红道:“小侄来晚了,老伯原谅!”
老尚书微微一笑道:“你坐下,坐下!”
燕青告礼落坐,陆尚书嘿嘿一笑道:“我是告诉你一个顶好的消息!”
燕青惊道:“什么好消息?”
陆尚书笑了笑道:“我前些天不是给你谈过用兵的事么?现在圣上已下了旨了,各府州县早贴了告示了,定今明后三天,正式在大校场比技选试,选出三名武功最高的差用重职,这不是你的好机会么?”
要按说余燕青讨厌仕途,只是如今万念俱灰,听到这消息,倒不禁一喜,当时道:“就是今天?”
老尚书笑道:“是太急了一点,我还是昨日上朝才知道,圣上指派我为统监法官,今日午时,正式开始,我已叫人给你报了名了,你去准备吧,这可是为朝廷效命的好机会”
燕青心中又惊又喜,当时由位子站起,告了谢,正要告辞,陆尚书破口笑道:“我对你期望极深,希望你要好好应阵,须知一时轻敌,我虽是监法官,恐怕也救不了你”燕青笑道:“伯父所说极是!小侄定会小心从事”
陆治点头道:“我此时即要上大校场,亲为安置事宜,在午时以前你一定要到,在门口自有人等你!”
燕青躬身告辞,陆尚书也匆匆出了花厅,迳向大门走去,燕青一个人匆匆回房,准备着午时应试的一切,首先把剑配好,又把镖囊装满了暗器,心想我不如早一点去,也好看看地势情形。
想着一个人匆匆出来,方走出洞门,却见陆小姐正披着一个大红斗篷,向自己院中走来,远远看见自己,不由招手笑道:“大哥早啊!”燕青含笑道:“贤妹有事么?”
用梅笑道:“你是上校场去么?”
燕青点头笑道:“我是想早点去看看,贤妹如何得知?”
用梅抿嘴笑道:“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也要去呢!”
燕青怔道:“妹妹也要去?”
用梅一歪头,浅笑道:“怎么样?我是去给你捧场去的!”
燕青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要是丢人,妹妹你可不要笑我才好!”二人边说边走,已出了一层院落,用梅问:“你现在就去么?”
燕青点了点头。陆用梅一笑道:“我去叫他们用车送你!”
燕青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可不敢如此招摇,只借一匹马就行了!”
用梅回头叫了声大眉儿,不一会大眉儿已笑着跑了过来,用梅安置她到前院去关照给余公子备一匹马,大眉儿答应着跑去。
一会大眉儿喘着跑回道:“公子请!马已备好了!”
说着又看了小姐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燕青不由奇道:“还有事么?”
大眉儿笑道:“二虎子听说公子要出门,也备好了马,说是为公子领路呢!”
用梅却皱了一下秀眉道:“谁是二虎子?”
大眉儿笑道:“就是那个外号叫满街跑的傻小子”
用梅一笑道:“就是他呀!正好叫他领路好了!”
燕青遂一抱拳道:“愚兄去了,贤妹请回去吧!”
陆小姐脉脉含情的瞟了他一眼,笑道:“余大哥一马领先,我等一会和妈一块去!”
燕青笑了笑,遂转身而出,他心中不由想到,这陆小姐,看样子似对自己处处体贴,只是她却不知,如今自己哪里还有如此心情看样子早晚定是要令她伤心
不由他心中一惊,暗忖:“我此番如能考中,还是早早入营,离开的好,以免日子久了”
他脑子里这么想着,已走到了门口。却见二虎子正由马房里走出,一个人牵着两匹马,远远看见燕青就大叫道:“喂!喂!公子!您快来,这匹枣儿红,可真难带,您快接过去吧!”
燕青笑着走过,接过了马,一面道:“到哪去,都有你的份,你又跟着干嘛?”
二虎子嘿嘿一笑道:“今天这个热闹可不能不看,要是相公中了状元,我二虎子是跟到底了!”
燕青笑了笑道:“我要是落了榜,我也就不回来了”
二虎子似极有信心,连道:不会!不会!说着已把马牵出了大门,二人各上了马,燕青道:“你认识路不认识?”
二虎子翻了一下白眼道:“没给您说过么,我满街跑还会有不认路的?你只管跟着我,决错不了!”
说着一领马缰,这马得!得!的就出了大门,在大门口叫了声:“我是奉命送余公子去的!”
燕青暗笑这小子真会亮借口,想着二马已出了大门,二人抖开缰绳,两匹马可是跑得真快,须臾已跑到了大街之上。
一时之间但见鞭红帽影,人影幌幌,车如水来马如龙,二人不得不把马匹放慢。
又拐了一条大街,远远见有一处地方,围着不少人,大门外还站的有兵,晃亮的枪尖子,迎着日光闪闪生辉,二虎子一指道:“喂!您看,那就是校场子,今几个可真热闹,人真不少!”
燕青看着这种气派,也自心惊,大门外,青衣小队子,少说有二百以上,都是青巾包头,穿着前勇后卒的号衣,有的抱着明晃晃的鬼头刀,有的端着长脸,血红的枪尖子迎着风沙晃来晃去。
大门左边,一串十几张桌子,却坐着武职的小官,凡是入场子应试者,都要经过这些小官事先的盘问,才发给证明,由侧门人内。
燕青远远下了马,却见一个四十上下模样的官人,打量着自己,燕青不由对他笑了笑道:“小弟来此应试,不知如何办理?”
这人皱了一下眉道:“你是陆尚书府来的么?”
燕青点头道:“正是”
这人一抱拳道:“久仰!久仰!老尚书已关照好了”
说着由身上掏出一个红色纸签,双手递上道:“这是应考证,请阁下佩带在身上,兄弟因公事在身,我不送你了!”
燕青忙道了谢,遂和二虎子拉马而入,门哨问二虎子是于什么的,非不叫进。
直把二虎子急得想哭。后来还是先前那个小官跑过来说了几句,那门哨才特意通行。
二人进入之后,但见里面地势极大,从东面一直到西面,一溜敞蓬,此时宾客已坐了满满一地。
进门口是接待室,靠墙边是马房,马差不多都满了,各色各样的马都有。
场正中,插着红蓝色旗子,有一条极整齐的道路,直通至中军大帐。
燕青已猜知,那定是总监考官,和监考官坐观之处,场子共分三个。
差不多每一场都有十丈见方,各色兵刃,各种竞技陈设,真是琳琅满目。
进场后,缴上应考证,就有接待官另发下一个黄签子,上有应考人姓名,把这个签子别在衣服上,然后被领入专门的一座敞蓬。
这敞蓬为长方形,内设靠椅百十座,已被应考人坐得满满的。
燕青被带到前排一个空位处坐下,这时蓬内乱哄哄的,仔细看看,真是三教九流,什么样人都有,有的静坐不动,有的却在蓬座高谈阔论着,有的还拉着架式,弯腰踢腿似在活动筋骨。
燕青看到此,不由暗笑,心说要是现在才开始练功夫,哪还来得及?
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心中也不知何感觉,患得患失,真是感慨不已!
正在发愣的当儿,忽见一边侧门开处,进来了一个武职军官。
这小官入内后,回头抬手道:“喂!你往哪里走呀?这里才是老生休息的地方呀?”
这才见一个黄衣少年,慢慢走了进来,这少年一入内,全蓬考生,均不禁吃了一惊!都不由暗忖:“怎么这种人也来应考了?”
原来这少年,颀长的个子,却是满脸病容,形容憔悴已极,双目深深地陷在目眶子里,看起来,几乎连抬眼皮的力量都没有。
少年生相怪异,满头黄发,虽是戴着帽子,可是由帽边下穿刺出来,想必是乱发如草,一双长眉,却也是其黄如蜡,再加上肤色如腊,所以看起来,简直是一团黄,倒是标准的黄种人!
他一进来,先向那小官叫了声:“谢谢!”
遂不自主地咳了起来,又吐了一口痰,那小官目光之中似怜悯又似责怪,望着他皱眉道:“你也是来考试的?”
这少年双手合拢,抱了抱拳道:“正是!”说着又自咳了起来,一双深陷在目眶之内的眸子,向四下不停的转着,出息发声极大。
这种情形令人看起来都会大吃一惊,分明是得了陈年痨病行将就木之人,他不在家中好好疗养,却还跑出来应考,这真是奇闻了!
尤其是他这一抱拳,众人才看清了,原来他右手上,还拿着一根丝带子,带上还捆着几卷破书。
那小武官眨了眨眼道:“这不是文考。这是考武状元的,你可别弄错了!”
黄衣少年又一躬道:“小生知道,大人请吧!”
这小官才又看了他几眼,遂回身而去,一面口中尚自唠叨道:“报名处是他妈的死人,这种病人,也准他来考试,这不是开玩笑嘛?”
那黄衣少年,听到了却装作未闻,遂走向座位而去,可是位子都满了。
他踟躇地向四下望着,遂慢慢走到了燕青身边,正好那个位子,就是他的。
燕青见他由破书里面,翻出一张应考的号码,和位字上的对了对,这才坐了下去
燕青这一远看,这黄衣少年,生就皮包骨头,一双颧骨生得极高,可是却是一口洁白细齿,那件黄衣服,质料也是极佳,洗得干干净净的。
他并不像别的考生一样,带的有各种兵器,他却是什么都没带,反倒带了几本书,莫怪那武官,把他误认为是来考翰林的呢!
余燕青不禁对这奇怪的少年,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双目光,自他一入场后,就从没有离开过他,心中对这人真是猜他不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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